昨日剛見人,今日忽見鬼。猛然悟我愚1,遲矣知人匪2。
人情深於淵3,人貌厚於霼4。劇談天下事5,顧盼6一何偉。
小小得喪7間,便同慕膻蟻8。假令臨死生9,能無犯不韙10。
鬚眉本丈夫11,胡爲畏首尾12。松柏獨也青,歲寒今存幾13?
【題解】
本詩為五言古詩,收入《島噫詩》卷一。詩題及詩中所謂的鬼,並不是真正的鬼魂,而是指喪失人的本性而失去做人資格的人,也就是像鬼不像人的人。前四句寫得幽默可愛,不過也是調侃世人,本以為昨天看到的是人,沒想到今天忽然人變成了鬼,仔細一想,「遲矣知人匪」,這個人本來就不是人,只是之前沒認出他是鬼罷了。接下來盧若騰開始描寫「匪人」的鬼的行徑,皮裡陽秋,喜怒好惡不顯露於臉上;能高談闊論天下事,但是遇到名利得喪之際,卻像貪求腥羶的螞蟻一樣群聚,若面臨生死交關取捨名節時,又沒有人能出來堅持己見、維護正義,做對的事。這些人畏首畏尾,一點都不像男子漢。詩末最後提出松柏長青,來反諷這些言行不一、行為變化不定的小人,並把他們貶斥為鬼。
【作者】
盧若騰(1600-1664)
【注釋】
1. 猛然悟我愚:猛然,突然。悟,醒悟、瞭解。
2. 遲矣知人匪:匪,不、不是。此句乃「知匪人遲矣」的意思,也就是指知道這個不是人已經太晚了。
3. 人情深於淵:人的本性真情隱藏得比深水潭還要深,指人心真假難以推測。
4. 人貌厚於霼:霼,音ㄒㄧˋ,雲多而昏暗的樣子。此句指人真正的情感從臉上看不出來。
5. 劇談天下事:劇談,暢所欲言。天下事,天底下之事,指所有事。
6. 顧盼:顧盼,本指觀看、左顧右盼,後指人顧盼左右,神采飛揚的樣子。
7. 得喪:名利的得到與喪失。
8. 慕膻蟻:喜愛腥膻而爭相附集的螞蟻。典出《莊子‧徐無鬼》:「羊肉不慕蟻,蟻慕羊肉,羊肉羶也。舜有羶行,百姓悅之,故三徙成都,至鄧之虛而十有萬家。」
9. 假令臨死生:假令,假設、如果。臨死生,面臨生死之際的抉擇。
10. 犯不韙:犯,冒犯。韙,同「是」,不韙,過失、不是。
11. 鬚眉本丈夫:鬚眉,鬍鬚和眉毛,比喻成年男子。丈夫,英武有志節的男子。
12. 胡爲畏首尾:胡為,為什麼。畏首尾,顧前顧後,十分戒慎恐懼的樣子。
13. 歲寒今存幾:以松柏喻人之操守節貞,歲寒喻時局艱難,此句暗諷在時局艱困的環境之下,有誰能守持節操,如松柏於歲寒嚴冬中,依然青翠。
(陳家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