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沉迷百鬼嗔1,秋風淒絕稻江2濱。十年牢獄身甘入3,一死輪迴志未伸。
黨錮艱危思范滂4,賓筵寥落感陳遵5。中山主義6誰能繼,北望神州一愴神7。(渭水,宜蘭人,為醫臺北。平素服膺中山主義,與諸同志組織文化協會及民眾黨鼓吹改革,主張民權。數次下獄,堅毅不撓。歿時年四十有二。余在臺南,猝聞噩耗,愴然以弔。)
【題解】
本詩為七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三十冊。作於1931年,原詩有序文,敘明詩作緣由。蔣渭水(1891-1931)是近代臺灣史上重要的政治社會運動家。。自幼學習漢文,二十歲進入臺灣總督府醫學校就讀,在校期間曾秘密參加孫文領導之中華革命黨,醫學校畢業後在臺北大稻珵開設大安醫院。大正9年(1920)開始參與臺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次年與林獻堂等人共同創辦臺灣文化協會。蔣渭水積極投身於反日民族運動,引發臺灣民眾極大反響,因而遭殖民當局「檢束拘留十數次」,但對於向殖民政府積極要求政治社會改革的信念及具體行動從未改變。昭和6年(1931)因傷寒逝世,得年僅42歲。連橫此詩為悼念之作,以清廉正直、含冤入獄的范滂,以及熱情好客的陳遵,比擬蔣渭水的生命遭遇。最後以「中山主義誰能繼」強調蔣渭水作為臺灣民族運動史上重要的思想啟蒙者,可惜壯志未酬,英年早逝,徒留無限悵恨。
【作者】
連橫(1879-1936)
【注釋】
1. 人海沉迷百鬼嗔:人海沉迷,謂失去方向。嗔,ㄔㄣ,發怒。
2. 稻江:指臺北大稻埕,蔣渭水自臺北醫學校畢業後在此開設「大安醫院」,並定居於此。以上兩句喻蔣渭水過世,天地銜悲。
3. 十年牢獄身甘入:從1923年起,蔣渭水因參與「臺灣議會期成同盟會」,遭臺灣總督府逮捕,被判入獄服刑四個月,其後又因參與政治抗爭,遭日方拘捕囚禁多達十餘次,卻都心甘情願。
4. 黨錮艱危思范滂:范滂(137-169),東漢人,曾任光祿勳主事、汝南太守,為東漢清廉正直的官吏。與李膺、杜密等士大夫對當時宦官亂政的現象不滿,遭到宦官以「黨人」罪名禁錮致死。此句將蔣渭水比作不畏權勢,即使遭禁錮而死亦不畏縮的范滂。
5. 賓筵寥落感陳遵:賓筵,宴請賓客的筵席。寥落,稀少之意。陳遵,東漢人,好客嗜酒,每邀賓客飲宴,必將賓客馬車上的縺頭投到井裡,使其不得離去,後世遂以「陳遵投轄」比喻主人好客。此句將蔣渭水比作熱情好客的陳遵,而今主人已逝,致使盛筵不再。
6. 中山主義:指由孫文所創立的三民主義。
7. 愴神:傷心。
【延伸閱讀】
1. 蔣渭水〈獄歌行〉,《蔣渭水全集》。
2. 張達修〈輓蔣渭水先生〉,《醉草園詩集》。
(林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