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紀風潮太噪譁1,何人建策2救邦家。海權薄弱無鋼艦,路事艱難哭鐵車3。
未必文明皆外史,豈真腐敗獨中華4。田間亦有英雄漢,屈盡英雄更可嗟5。(其二)
孟德斯鳩是可兒,盧梭民約說猶奇6。歷朝專制非心法,兩字自由遍口碑7。
事事莫憑元老院,人人須重少年時8。問誰能喚睡獅起,吾願馨香以祝之9。(其四)
【題解】
本詩為七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參拾冊。首見於《臺灣日日新報》,約作於1908年,作者此時寓居中國吉林。1908年清政府頒布《欽定憲法大綱》,並宣布「十年後實行立憲」,目的在使清國成為君主立憲政體的國家,但隨著1912年清政府的滅亡,立憲運動亦失敗。前首感嘆二十世紀初期的清廷紛擾衰敗,無人能建策救國,縱使有志之士願意為國效命,亦報效無門。後首寫到專制制度需要被改革,孟德斯鳩和盧梭的民主學值得借鏡取法,清廷需要倚重年輕的有志之士以求得進步,詩末並表達自己翹首企盼清國富強進步的心情。由此詩可以看出,當時臺灣與清廷雖分屬兩國,但臺灣知識份子對於清國的政治發展、國家前途,仍心心念念,幾欲挺身而出。
【作者】
謝海(1879-1954),字介石,號幼安、又安,別號文俠、怡庵、怡盦等,新竹縣人。曾就讀明志書院,與王石鵬為莫逆交,人稱新竹「雙石」;兩人又與同窗洪崇三出入相偕,故又有「竹城三逸」之稱。謝海是日治時期在滿洲國發展最為成功的臺灣人,因職務之便曾引介許多臺灣人前往滿洲國任職,使臺灣與滿洲之間開展出許多新關係。
謝氏長於漢詩,黃植亭、羅秀惠咸謂其詩成於不經意之中,卻又能興會淋漓,機暢神流,筆力灑脫,自有一片清氣。
【注釋】
1. 噪譁:即譁噪,喧嘩、吵鬧之意。此指二十世紀初期的中國政治情勢紛擾不安。
2. 建策:出謀獻策,制定策略。
3. 海權薄弱無鋼艦,路事艱難哭鐵車:此二句描寫清國政府面臨的困境,無船堅砲利,無法制罷海上,軍事力強薄弱,對境內鐵道建設亦無主權,任憑列強宰制入侵的困境。
4. 未必文明皆外史,豈真腐敗獨中華:文明,文治教化,禮儀教化。外史,指稗史及某些舊小說。中國傳統文化以宗法倫理為根本,與西方之憲政文化相異,作者此二句說明,雖然欲救中國需藉助西方憲政制度,但傳統的禮教文化卻不一定如野史般完全不可取。
5. 田間亦有英雄漢,屈盡英雄更可嗟:田間,泛指農村、鄉間,此謂在野。此句指在野有許多能人。屈盡,竭盡。此二句謂朝廷之外有許多有志之士,徒有抱負才能,卻無機會施展。
6. 孟德斯鳩是可兒,盧梭民約說猶奇:孟德斯鳩提出行政、立法、司法三權分立的思想,反對封建統治。可兒,可愛的人、能人。盧梭《民約論》,可說是近代民主政治的基石。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孟德斯鳩與盧梭的思想傳入中國,當時中國處於改革的階段,有志之士多視二人思想為救國之良藥。
7. 歷朝專制非心法,兩字自由遍口碑:專制,君主獨掌政權。心法,原為佛教語,指經典以外傳受之法,此處謂重要心得和方法。口碑。此二句謂清廷若要富強,不能再以專制制度建國,民主與自由才是現在能夠讓國家強大的法門。
8. 事事莫憑元老院,人人須重少年時:此二句謂清廷要改革富強,不能以當朝元老為主事依歸,必須多看重倚賴年輕的有志之士。
9. 問誰能喚睡獅起,吾願馨香以祝之:沉睡的獅子,用以比喻未覺醒的舊中國。馨香,謂禱祝時心誠意切。
【延伸閱讀】
1. 連橫〈讀史有感〉,《全臺詩》第參拾冊。
(吳青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