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陽竹枝詞,四首選二
作者:林樹梅
甲甲麻麻拚一螺1,嘴琴2響答蹋春歌。抄陰欲結合歡
帶3,親手為郎織達戈4。(番語呼同伴為甲甲,呼酒為麻麻,男女沸脣作響5曰嘴琴,和歌意合則自相婚配,以幅布圍腰曰抄陰,取鳥獸毛雜樹皮織布,名達戈紋。)(其三)
阿儂6生小住臺灣,不羨蓬壺縹渺間7。願借一帆好風
力8,隨郎西渡看唐山9。(南洋諸番稱中國為唐,猶言漢。臺灣人稱內地亦曰唐山)。(其四)
【題解】
本組詩為七言絕句,收入《全臺詩》第肆冊。臺陽竹枝詞共四首,為道光年間林樹梅所見民情風俗,內容描寫以當時漢與番為對象。本選詩共二首,其三,在短短竹枝中,描寫原住民社會的多重風俗,首句反映著原住民喜飲酒的風俗;次句則寫番社男女以口琴為媒介婚姻的求偶方式;再次抄陰為番女圍下體的短布以嗶吱布為之借指番女子,而合歡帶為象徵男女歡愛的絲帶。番俗婚姻為女子擇婚,故言之,此句承上意指番社女男間的婚配之事;最後言番婦為願為其夫郎織作「達戈紋」。在本詩描述中不僅呈現原住民在婚姻風俗階段過程,其中還反映出原住民的善飲酒、口琴器物之應用及番婦織作番布的技術。詩中以「番語」入詩,詩末加註以詮釋創作的內容,更突顯出竹枝詞書寫地方風土之特色。其四,主要呈現清治時期臺灣移民男子牽手番女的情形,番女、漢人間的婚姻為當時法令所禁,作者詩中反映番女對「唐山」的嚮往之情,欲隨郎君西渡。這樣的婚姻也反映了早期民間原漢通婚的現實。
【作者】
林樹梅(1808-1851),字嘯雲、瘦雲,福建同安金門人。本姓陳,後繼給姑丈林廷福。道光4年(1824)隨養父林廷福來臺任臺灣水師副總兵,6年(1826)又隨之來臺駐西螺堡,調署澎湖左營遊擊,對海上事務極為嫻熟。16年(1836)任鳳山縣曹瑾(一作謹)幕僚,治埤頭水利,又曾協助平劉藍反清事件。林樹梅生平好山水遊,喜吟詠、工篆刻、善畫。曾從周凱、玉屏書院高澍然學古文,著有《沿海圖說》、《戰船占測》、《嘯雲詩鈔》、《嘯雲文鈔》、《嘯雲鐵筆》、《日記》等。
【注釋】
1.甲甲麻麻拚一螺:甲甲、麻麻,番語。甲甲為同伴,麻麻為酒;螺,螺杯;拚一螺,同「飲一杯」的意思。
2.嘴琴:原住民族的樂器,又稱口簧琴。其制,削竹如弓,長尺餘或七、八寸,以絲線為絃,一頭以薄篾折而環其端,承於近弰絃下;末疊繫於弓面,扣於齒,爪其絃以成音。
3.抄陰欲結合歡帶:番女下體圍布二幅,曰「抄陰」,亦曰「突勿」;合歡帶,象徵男女歡愛的絲帶。番俗婚姻為女子擇婚,自擇所愛,有其主動之權。
4.沸脣作響:鼓動嘴唇,發出聲音,指吹奏口琴的動作。
5.達戈紋:《皇清職貢圖》曾如此記載:「善織罽,染五色狗毛雜樹皮,陸離如錯綿,質亦細密。」此種原住民的織布稱為達戈紋。
6.阿儂:吳語。我,表第一人稱。
7.不羨蓬壺縹渺間:蓬壺,傳說海中仙山蓬萊,形如壺器,故稱為「蓬壺」;此指臺灣之地。
8.願借一帆好風力:此言渡海之海船受風而行。
9.西渡:指內渡到中國。
【延伸閱讀】
1.吳王坦〈題黃玉圃巡使臺陽花果圖〉,《全臺詩》第貳冊。
2.孫爾準〈臺陽雜詠,八首〉,《全臺詩》第參冊。
3.盧觀源〈臺陽山川風物迥異中土因就遊覽所及誌之以詩〉,《全臺詩》第貳冊。
(邵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