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嬌娃刺繡工1,呼孃習慣便成風。新妝一隊斜曛襯2,小蓋相攜面半蒙3。(臺邑婦女工刺繡,誕生之日,即呼為某孃。其俗:多靚妝4入市,攜小蓋障面,迤 5而行,無間晴雨6。張丈鷺洲詩云:「一隊新妝相掩映,紅渠葉底避斜曛」7。情態畢肖8。)(其四)
結緣纔過又中元9,施食層臺市井喧10。三令首除羅漢
腳11,只教普度鬧黃昏12。(臺俗:七夕,家供織女,稱七星孃。食螺螄以為明目。煮豆拌,裹洋糖,同龍眼、芋頭分餉,名曰結緣。是夜,士子為魁星會13。中元節,好事作頭家,醵金14延僧施燄口,燃紙燈於海邊,謂之普度。是月也,最多『羅漢腳』,搶孤打降15,結黨滋擾。觀察覺羅四公、刺史余公、明府陶公並委員巡查,禁演夜戲。)(其五)
【題解】
本詩為七言絕句,收入《全臺詩》第參冊。首見於余文儀《續修臺灣府志》〈藝文〉。孫霖〈赤嵌竹枝詞〉曾述及巡道覺羅四明、臺灣知府余文儀、臺灣知縣陶紹景禁演夜戲事,可推斷其當在清乾隆二十五年(1760)或稍後渡臺。其〈赤嵌竹枝詞〉描寫了十八世紀臺灣社會的風俗習慣。前首寫臺灣婦女精於刺繡,並多裝扮華麗。後首敘述了當時臺灣社會七夕和中元的習俗,並寫道二節日僅相距幾日,市井喧囂熱鬧非凡,但由於羅漢腳常在七夕和中元熱鬧慶祝時結黨滋事,致使官府下令禁演夜戲。藉由本詩可以瞭解當時臺灣社會的習俗活動,亦能看出當時臺灣社會內羅漢腳對於治安的影響。此詩也首次出現關於「搶孤」的描述,有助於研究者對於臺灣習俗的瞭解。
【作者】
孫霖(?-?)
【注釋】
1.二八嬌娃刺繡工:二八,指十六歲。刺繡工,謂擅長於刺繡。
2.新妝一隊斜曛襯:新妝,謂女子新穎別致的打扮修飾。斜曛,黃昏、傍晚。斜曛襯,謂女子與落日的餘輝相互映襯。
3.小蓋相攜面半蒙:蓋,遮陽障雨的用具,指車篷或傘蓋,此處應指傘蓋。董天工《臺海見聞錄》載:「臺俗:婦女靚妝入市,無肩輿,以傘蒙面而行,時伸時縮,以窺行人。」
4.靚妝:濃妝豔抹,裝扮華美。
5.迤 :或作迤里、迤邐,緩行貌。
6.無間晴雨:間,阻隔、間隔。無間晴雨,謂不管是晴是雨,新妝入市的行為都沒有間斷。
7.一隊新妝相掩映,紅渠葉底避斜曛:語出張湄〈蒙面〉一詩。渠即蕖,紅蕖,即紅荷花。此二句謂黃昏時,婦女盛妝入市,以紅荷之葉為傘,半遮半露,又是嬌羞又是張揚的神態。
8.情態畢肖:情態,即神態。畢肖,完全相像。此句謂張湄〈蒙面〉一詩將臺地婦女蒙面的神態狀貌描述的維妙維肖。
9.結緣纔過又中元:結緣,即七夕,農曆七月初七。臺灣習俗於七夕當日供奉織女以乞求智巧,並吃螺螄,藉以明目。亦用龍眼、芋頭、糖拌煮黃豆,互相饋贈,謂之「結緣」。中元,農曆七月十五日。
10.施食層臺市井喧:施食,佛教儀式,為轉障消災延年益壽而向餓鬼施食的一種儀式,俗名放焰口,又稱瑜伽焰口,亦即民間所謂之普渡。層臺,高臺。市井,原指買賣貨物的場所,後泛指街頭、街市、城市等。喧,熱鬧。
11.三令首除羅漢腳:三令,意即三令五申,再三命令與告誡。羅漢腳指清領時期臺灣社會裡無妻室、無田產、居無定所、游手好閒的單身男子。常在中元普度時結黨滋事,因此官府只好下令禁演夜戲,避免影響社會安寧。施燄口、燃紙燈等都是普度活動之一。
12.只教普度鬧黃昏:此句承上句而來,謂由於官府已禁夜戲,因此普渡活動只能進行黃昏而已。
13.魁星會:魁星為北斗七星的第一星,讀書人視為主文章興衰之神,常於七夕當日備餚酒祭拜,謂之魁星會。
14.醵金:集資,湊錢。
15.搶孤打降:孤,指救濟孤貧的物品,普度的祭品亦稱作孤品。搶孤,指在中元普度後,將祭祀的供品放在架高的棚臺上,由眾人各憑本事互相搶奪。打降,打行,為明清之際一種替人充當保鏢、打手的行幫,或可視之為今日所謂「暴力集團」。
【延伸閱讀】
1.黃贊鈞〈搶孤〉、〈普渡竹枝詞〉,《全臺詩》第貳拾陸冊。
(吳青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