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蒲喧鬧遍鄉閭1,惡習迷人恨莫除(世俗多以賭博為新春常例)。若謂春正合消遣2,試詢此例載何書。(其一)
大呼雉釆決雌雄3,小利蠅頭4計較工。誰信骰盆5深似海,許多家產墜其中。(其二)
【題解】
本組詩為七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伍冊。詩作共有八首,為作者眼見新春期間家家聚賭感慨而作,而賭博是清代普遍存在的陋習之一,從清初康雍年間藍鼎元便云:「臺灣賭風最盛,兵民皆然」,乾嘉年間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然有為甚害者,曰鴉片、曰賭局,充衢蔽野」,到清末王凱泰等人「為戒賭、戒煙諸詩,編頒童稚播為歌謠,以挽積習。」顯見賭博陋習積習已久,作者而有此慨歎。因此組詩中屢見作者提及賭博之害,諸如耗盡家產深陷其中、拋棄事業毀損品行、生發貪念投機竊盜、丟失倫常無視尊卑等,疾呼以「讀書吟誦」聲取代賭博的「呼擲」聲,書聲琅琅,賭聲自然衰竭,此處所選兩詩更寫實地呈現鄉閭間喧鬧的賭博現況,賭徒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進而合理化賭博之消遣正當性,以及大聲吆喝擲骰、計較微薄利益的樣貌,無怪乎作者要反問此新春常例記載、根源於何處?賭博一途像填不滿的深海無底洞,誰人相信?
【作者】
陳維英(1811-1869)。
【注釋】
1.樗蒲喧鬧遍鄉閭:樗,音ㄕㄨ。樗蒲,古代一種博戲,後世亦以指賭博。大約於東漢時傳入中國,一種是局戲,用箭矢當作行棋的間隔,不用棋盤,以棋子抵達終點為勝;一種是采戲,不行棋,投擲五顆木製骰子比采數高低,此處所指為後者。鄉閭:古代以二十五家為閭,一萬二千五百家為鄉,後來泛指民眾聚居之處。
2.春正合消遣:春正,新春、新年期間。謂新年期間適合以賭博消閒解悶。
3.大呼雉釆決雌雄:呼雉,或稱呼盧,為呼盧喝雉之省稱,指賭博。雉與盧是樗蒲擲出的兩種采,因五顆木子共有「黑、白、雉、犢」四種花色,能產生十二種組合,各有兩個組合視為同種采,故采名有十種,其中以「盧采」為最高采、「雉采」次之。決雌雄,拼出高下、輸贏。全句形容賭徒大聲呼喊求勝、賭性堅決力拚輸贏的樣子。
4.小利蠅頭:即蠅頭小利,喻微小的利益。
5.骰盆:用來擲丟骰子的盤子,此指賭博。
【延伸閱讀】
1.鄭用錫〈戒賭〉,《全臺詩》第陸冊。
(吳青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