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郡1盛秋娘2,相欣馬隊3裝(各境七月盂蘭會4,夜放水燈,多以妓女裝成故事5。年紀至二十餘者,尚辦馬隊,殊不雅觀。)。倩妝6簪茉莉7,款客8捧檳榔9。最尚巫家鬼,頻燒野廟香10。儘觀花與柳,須待送迎王11(有神曰:『南鯤身王爺12』,廟在鹿耳口13,每年五月初至郡14,六月初始回。迎送之際,群妓盛服,肩
輿15列於衝道16兩旁,任人玩懌17。)。
【題解】
此詩為五言律詩。見於《潛園琴餘草》。妓家,指妓院。嵌城,臺南赤嵌城。此詩是說明清代臺南青樓女子,對於重要的民俗祭典迎神普渡的表演活動,做一紀錄。林占梅以此作也留下清代臺灣南部地區,珍貴民俗寫真,即「妓女迎神」。唐贊袞《臺陽見聞錄‧賽會》:「臺南郡城好尚鬼神。遇有神佛誕期,斂費浪用。當賽會之時,往往招攜妓女,裝扮雜劇,鬥豔爭妍,迎春大典也。而府縣各書差亦或招妓裝劇,騎而前驅,殊屬不成事體。他如民間出殯,亦喪禮也;正喪主哀痛迫切之時,而親友轍有招妓為之送殯者。」唐贊袞就任臺灣兵備道期間,認為「種種冶容誨淫,敗壞風俗。」因此禁止。林占梅正好紀錄下唐贊袞未禁此風氣之前的妓女迎神之事。
臺南府城是清代臺灣最繁榮的港市,商業貿易熱絡之處,燈紅酒綠靡華之風,自然相伴而生。此詩反映臺南地區多青樓妓女的社會情況。迎王船、中元普渡等為臺南地區的宗教盛事。林占梅寫下青樓女子盛裝扮演軍中馬隊的場景,與恩客打鬧,與隆重的王爺神駕出巡的反差情況。令後人讀後頗為莞爾。現今臺灣社會中元普渡、迎神賽會時,仍會請妙齡女郎鋼管熱舞,大秀身材,頗能與林占梅此詩所寫作的清代臺灣社會妓女迎神的情況呼應。
【作者】
林占梅(1821-1868)
【注釋】
1.臺郡:臺南府城。
2.秋娘:泛稱歌妓。此處指妓女。
3.馬隊:騎兵隊伍,此處指女扮男裝。
4.盂蘭會:盂蘭,佛教用語。意為倒懸,指餓鬼道眾生活在像被倒吊般的痛苦中。「盂蘭會」指救人倒懸之苦,用以超渡祖先及餓鬼道眾生的法會。
5.故事:即「扮故事」。妝扮成傳說故事中的人物演出。
6.倩妝:妝束美麗。
7.簪茉莉:頭髮插上茉莉花。
8.款客:款待客人。
9.捧檳榔:雙掌中合起盛滿檳榔。
10.最尚巫家鬼,頻燒野廟香:野廟,不知名的廟,承前句「最尚巫家鬼」而來,余文儀《續修臺灣府志》提到「臺郡……習俗尚鬼,與荊、楚同。」,可知「尚鬼」為臺地常見習俗。
11.儘觀花與柳,須待送迎王:「花柳」有妓院之意。此二句指,路人若想任意觀視盛裝歌妓,須等到迎送鯤身王爺之時。
12.南鯤身王爺:相傳於明朝末年,有王船漂流至臺南北門南鯤鯓沙汕附近,其中船內,奉有傳說為跟隨唐高祖李淵討隋建唐的開國功臣(相傳為李大亮、池夢彪、吳孝寬、朱叔裕、范承業,其中已知僅有李王於新唐書、舊唐書之中有其列傳與史料記載)等五王神像及中軍府神像,被漁民迎接後而建草寮供奉。後因神蹟顯赫廣布流傳,被當地信徒倡議建廟,於永曆十六年(1662年)初期創建落成,而稱為「南鯤鯓廟」。
13.鹿耳口:鹿耳門。位於臺南安南區,指明清臺江內海與外海連通的水道及其周圍地區。
14.郡:臺南府城。
15.肩輿:轎子。
16.衝道:道路要衝。
17.玩懌:玩,音ㄨㄢˋ,欣賞、觀賞。懌,音ㄧˋ,喜悅。
【延伸閱讀】
1.林占梅〈綠榕樓下小酌〉,《潛園琴餘草》。
2.鄭貽林〈稻江〉,《臺灣日日新報》,1914年7月30日,第三版。
3.謝汝詮〈花詞百絕〉,《風月報》第48號,「詩壇」欄,1937年9月18日。
(王嘉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