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披鬢髮耳垂璫1,粉面紅唇似女郎。馬祖宮2前鑼鼓鬧,侏離唱出下南腔3。(梨園子弟4,垂髻穴耳,傅粉施朱,儼然女子5。土人稱天妃神曰馬祖,稱廟曰宮。天妃廟近赤嵌城,海舶6多於此演戲酬愿7。閩以漳泉二郡為下南,下南腔亦閩中聲律8之一種也)
【題解】
本詩為七言絕句,收入《全臺詩》第壹冊。作者於康熙36年(1697)來臺採琉,並以竹枝詞記述臺灣風土民情,詩註並存,為臺灣首見之竹枝詞作品,此處所選為其記錄府城大天后宮前戲曲表演的情況。詩作先形容表演者是男扮女裝,長髮披肩帶著耳環,臉擦白粉、嘴塗胭脂,儼然是女性,再點出表演地點為媽祖廟前,與表演聲腔為下南腔,註解則加以詳細說演員演出時的樣貌、當地人稱天妃神為媽祖、稱廟為宮,跑船之人請戲班演出還願酬神戲,戲班演出的下南聲腔等當時的情況,因此學者說這首詩是清代臺灣戲曲史料文獻中,第一首描寫戲曲劇種、演出情形、演員行當及造型的作品,強有力地證明梨園戲在康熙時期已經傳入臺灣之外,更留下當時戲曲表演的珍貴紀錄。
【作者】
郁永河(?-?)
【注釋】
1.垂璫:垂,懸掛。璫,音ㄉㄤ,指古代婦女的耳飾。
2.馬祖宮:馬祖為媽祖之訛誤,媽祖,傳說中的海神,又稱天上聖母、天聖聖母、天后、天后娘娘、天妃、天妃娘娘、湄洲娘媽等,原名林默娘,福建莆田湄洲島人,因父兄在海上捕魚遭遇巨風大浪,船毀人溺,默娘得知後入海拯救父兄,因而罹難,鄉親不見默娘下落,認為她羽化昇天成仙,遂建媽祖廟作為紀念。因此,從宋朝開後,媽祖受各代皇帝褒封多次,由「夫人」、「妃」、「天妃」,直至「天后」,成為閩臺重要的海神信仰之一。馬祖宮,即今臺南之大天后宮,主祀媽祖的道教廟宇,前身為明寧靖王朱術桂所居住的寧靖王府邸,清康熙23年(1684),施琅移大井頭媽祖入駐,此為臺灣第一間官建媽祖廟,改建落成後欽定訂名為「大天妃宮」,正式誥封媽祖為「大天妃」,後因主祀神祇媽祖從「天妃」的誥封改為「天后」而從原有的大天妃宮改為「大天后宮」,名稱沿用至今。.
3.侏離唱出下南腔:侏,音ㄓㄨ。侏離,原為古代少數民族樂舞的總稱或形容方言、少數民族之語言怪異難以理解,此借指少數民族。據學者研究,郁永河在天后宮前看到的演員可能是平埔族人。下南,指泉州與漳州。全句謂原住民演員演唱出漳泉一帶的聲腔。
4.梨園子弟:.梨園,原為唐玄宗設置用來教練宮廷歌舞藝人的地方,典出自《新唐書‧禮樂志十二》,後來泛指戲班、表演戲曲的人或演戲之場所。梨園子弟,便是泛指表演戲曲之人。而此處表演之戲曲即梨園戲,漳泉之戲曲劇種,該戲曲隨移民傳入臺灣,有大梨園、小梨園之分,大梨園俗稱「老戲」,又區分為「上路」、「下南」兩支,演員都是成年人;小梨園又稱七子班、「囝仔戲」或「七腳仔戲」,由童伶擔綱演出。
5.傅粉施朱儼然女子:傅粉施朱,即搽粉抹紅,打扮得很妖豔的樣貌。語出自戰國楚宋玉〈登徒子好色賦〉。此句謂表演者男扮女裝,打扮得很妖豔彷彿是女子。
6.海舶:原指航海之船隻,此處借指跑船之人。
7.酬愿:愿,音ㄩㄢˋ,同願,願望之意。酬願,即還願,求神佛保佑之人實踐對神佛許下的報酬。
8.聲律:五聲六律,指音樂。
【延伸閱讀】
1.郁永河〈土番竹枝詞二十四首之二十二〉,《全臺詩‧第壹冊》。
2.六十七〈即事偶成二律之二〉,《全臺詩‧第貳冊》。
(吳青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