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山1,禾芄芄。昔時民田今在官,官家有田萬千頃,取諸頑民民不省。田園父老為予言,此是當時陳家2園。陳家昔日擅豪華,俠少盈門囚在家。市上殺人官不問,欄中盜牛誰敢拏。盜牛殺人不知數,可憐天狗墮門戶。朝懸大纛3擬侯王,暮上檻車作囚虜。田園萬頃金千億,輸入官倉藏不得4。六親散盡緦麻5空,不論老少皆誅殛6。至今春雨杏花時,麥飯無人祭寒食7。寒食年年春復秋,桑麻依舊綠陰稠。惟聞隴上耕耘處,夜夜鬼哭聲呦呦8。聲呦呦,訴悲愁。前人田地後人收,後人不悟前人憂。君不見唐朝鉏菜翁,臨刑淚交流。又不見今日虎子山之田兮,苗油油。
【題解】
本詩為雜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玖冊。為陳肇興壬戌年(1862)之作,正值戴潮春事件當下,據顧敏耀研究,作者是在事件期間去到「虎子坑」一帶(可能為了串聯地方武力領袖對抗戴軍),聽到耆老講述陳泮家族往事,有感而發,希望能以古鑑今──以陳泮起事對抗朝廷,旋起旋滅,最終家產全充公、誅連親族,勸戒居民切勿重蹈覆轍!因此詩中常以今昔對比──「昔時民田今在官」、陳家「昔日擅豪華」,「至今春雨杏花時,麥飯無人祭寒食」,一方面希望後人能悟前人憂,另一方面則顯示出在戴潮春事件爆發當下作者內心之隱憂。
【作者】
陳肇興(1831-1866),字伯康,號陶村。臺灣府彰化縣治(今彰化市)人。自幼聰明,有豪氣。咸豐3年(1853)入庠邑,補廩膳生。從鹿港拔貢廖春波讀書於彰化白沙書院,表現十分傑出,與蔡德芳、曾惟精、廖景瀛、陳捷魁等同譽為「白沙書院五傑」。咸豐8年(1858)舉人,曾建古香樓以讀書歌詠自娛。同治元年(1862)戴潮春起事,彰化城淪陷,陳肇興投筆從戎,7月謀刺戴氏不成,幾度瀕於險境。又冒險避入集集山中,日間奮練民兵,夜晚則秉燭賦詩,追悼陣亡戰士,記錄戴案見聞,題為《咄咄吟》,是臺灣清代歷史上的重要文獻,被譽為「戴案詩史」。同治3年(1864)事平之後,返回故里,設帳教學,門下多有俊才之士,如楊馨蘭、楊春華、吳德功、許尚賢等均為其弟子。著《陶村詩稿》八卷,其中第七、八二卷另題作《咄咄吟》。
【注釋】
1. 虎子山:即今南投縣名間鄉東湖村的虎子坑。
2. 陳家:據林翠鳳、顧敏耀研究,指陳泮家族。陳泮(?〜1788),漳州人,為天地會成員、林爽文陣營重要首領,事敗後檻送京城。
3. 輸入官倉藏不得:據《臺案彙錄甲集》載:「虎仔坑一處,惟有逆匪陳泮叛產已入抄封案內。」可知陳泮事敗後家產均被查封,沒入官倉。
4. 大纛:纛,音ㄉㄠˋ。軍中大旗。
5. 緦麻:緦,音ㄙ。喪服名。
6. 誅殛:誅殺之意。
7. 寒食:即寒食節,在清明前一日或二日。
8. 呦呦:狀聲詞。
(吳青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