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氣1日趨下,滔滔遞變遷2。何堪3今日後,不似我生前。狡詐心逾薄4,驕奢俗自便5。誇多因鬥靡6,踵事復增妍7。珍錯8窮山海,香資9費萬千。人情忘儉樸10,惡習更綿延11。剽悍12攜刀劍,乖張逞棒拳13。蝸爭起蠻觸14,鈴劫遍山淵。國帑15虛誰補,民財困可憐16。汎舟空乞糴17,鑄鐵亦為錢18。已漏千卮19酒,難尋九仞泉20。狂瀾流不息21,空盼障川年22。
【題解】
本詩為五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陸冊。風氣通常指社會上流行的愛好或習慣,並能反映出社會風俗的良窳及其現象。臺灣風俗尚奢實非起於道光、咸豐間。康熙統一臺灣後,奢侈的風氣已漸於民間漫開,社會內部崇尚奢侈的風氣逐漸轉烈。而民風剽悍動則分類以鬥的不良風俗也逐漸累積並轉趨激烈。本詩〈風氣〉是鄭用錫針對當時臺灣民間社會浮誇奢華與逞兇鬥狠動則械鬥的現象,進行描述,反映出當時臺灣社會人心狡詐,風俗澆薄,奢靡浪費,好勇鬥很。更說明這樣風氣問題,也造成臺灣社會亂象叢生,削弱經濟。這樣的民情及不良風俗造成當時臺灣社會深受其苦。然而詩人面對這樣敗壞的風氣,認為積習難改,僅能徒呼無奈。
【作者】
鄭用錫(1788-1858),名蕃,譜名文衍,字在中,號祉亭,學者稱香谷先生。清淡水廳竹塹人,祖籍漳州同安。道光3年(1823)中進士,為臺灣納入清版圖以來第一位進士,故有「開臺進士」的稱譽。鄭用錫熱心公共事務,曾諫築淡水廳城,並親自主其事,道光9年(1829)城成,因功加同知銜。鴉片戰爭(1839-1842)時,募鄉勇協守大安港,獲賞戴花翎。咸豐3年(1853)的林恭之事件,漳、泉械鬥再起,鄭用錫奉旨協辦團練並撰〈勸和論〉以平息紛爭,受封二品頂戴。在教育文化上,先後主講於明志書院,提攜後進。又與弟鄭用鑑等協修淡水地方方志,留有《淡水廳志稿》。由於雅好吟詠,晚年於竹塹城外自築「北郭園」,與騷人雅士唱和交流,著有《北郭園全集》。
【注釋】
1. 風氣:風俗、習尚。
2. 滔滔遞變遷:滔滔,水流滾滾不絕的樣子;此指風俗隨時間而轉變。
3. 何堪:怎麼承受得了。表示不堪、不能承受。
4. 狡詐心逾薄:狡猾奸詐。心逾薄,更加澆薄。指人情、風俗淡薄。
5. 驕奢俗自便:指傲慢、奢侈,不知自我節制。
6. 誇多因鬥靡:誇多鬥靡,本指以學識豐富,辭藻華麗相誇耀,此指臺灣風俗競相奢侈靡爛。
7. 踵事復增妍:踵事增華,因襲前人所為,而更加增添補益。
8. 珍錯:珍奇美味的食物。
9. 香資:香油錢,布施給寺院,用以購買香油供禮佛的錢。
10. 人情忘儉樸:指喪失勤檢的美德,
11. 惡習更綿延:惡習,臺俗尚奢;綿延,延續不斷。
12. 剽悍:敏捷勇猛。
13. 乖張逞棒拳:乖張,性情執拗,不講情理;棒拳,泛指武藝。逞棒拳,言動用武力。
14. 蝸爭起蠻觸:即言蠻觸之爭,喻所爭者小。
15. 國帑:國家的公款。
16. 民財困可憐:指民窮財匱,人民困窮,財物匱乏。
17. 汎舟空乞糴:汎舟,乘船浮遊水上,指運輸。糴音,ㄉㄧˊ,買入穀物。與「糶」相對。
18. 鑄鐵亦為錢:《冶鑄》 篇曰:「皇家盛時則冶銀為豆, 雜霸衰時則鑄鐵為錢。國家強盛時,用銀為貨幣;衰弱 時才改用鑄鐵為貨幣。銀貴鐵賤,由貨幣材質可以得知。
19. 卮酒:音ㄓ,卮酒,一杯酒。
20. 九仞泉:量詞。古代計算長度的單位。八尺為一仞,一說七尺為一仞。指甘美的泉水。此藉喻良善的風俗。
21. 狂瀾流不息:比喻潮流衰頹,如同巨浪的傾瀉,難以遏止。
22. 空盼障川年:障川,韓愈文:「障百川而東之,回狂攔於既倒。」。指風俗惡敗,無力回天。
【延伸閱讀】
1. 唐贊袞〈臺俗富而悍僿而不文余葺橫舍召生徒月必以試巾卷盈廷儲金錢若干為母入其子為書院費復選刻海東課藝藉開文教風氣由是荒陬僻陋多文學之士矣〉,《全臺詩》第拾貳冊。
2. 李逢時〈漳泉械鬥歌〉,《全臺詩》第玖冊。
3. 夏之芳〈臺灣紀巡詩〉五十八首之二十三,《全臺詩》第貳冊。
(邵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