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兩大戰1,四海一澄清。靺鞨2歸封殖3,臺澎絕戈兵。皇澤4被南北,夷蕃仰文明。雖然仰文明,陋習不易更。所以炎徼5地,時傳有亂氓6。聞之增慷慨7,三日賦遄征8。循途阻風雪,海樓俟暄晴。梅花冷關門,凍影如含醒。乘輪離峽口,快駛駕滄瀛9。不道洪濤卷,只見魚龍驚。涉險二晝夜,頓覺暖意生。模糊堡佳嶼10,空際11一髮橫。纔上基港岸,乃指臺北城。城中新氣象,千家甲第12榮。衢路13稱八達14,規模賁15用宏16。威武17控諸蠻18,仁教19和眾情20。風雅21亦多士22,揚扢23重耆英24。慘憺25十餘歲,艱苦創業名。客子26來何為?謳歌27輸忠精28。愧無史遷29筆,尚有董狐30誠。盛事31庶32可摭33,誰予補由庚34。
【題解】
本詩為五言古詩,載於《臺灣日日新報》1908年3月26日。詩歌內容記載臺灣自1894年因中甲午戰敗,割讓予日本,因此進入日本接收臺灣的日治時期。日本於1985年由基隆港登岸,隨即進入臺北城。往後十年左右,臺灣漢人與原住民山胞均發生重大的抗日戰役,即1906年的「枕頭山抗日事件」。本詩以一位日本官紳文人的身分角度,述寫日軍接管臺灣遭遇艱辛的過程,以及進入臺北城時所見到的街市榮景,詩中對於進城的所見所聞,多所描繪,期望日人治臺以輸誠的方式,感化臺灣人民與以及憤怒的山胞。本詩在伊藤壺溪的筆鋒寫來,帶有仁愛關懷,相較於其他本位主義,以民族優越感述寫討伐臺灣漢民與山蕃的日籍作家而言,更顯示出伊藤賢道這位日本官紳寬柔的手腕與心態。
【作者】
伊藤賢道(?-?),筆名壺溪,大正、昭和年間旅臺詩人。曾任職《臺灣日日新報》社為編輯長,亦曾擔任臺灣總督府總督官房調查課囑託。日治時期是臺灣詩社發展的全盛時期,身具漢學根底的在臺日籍文人官紳多半加入詩社以詩會友。伊藤壺溪是當時精於漢文、極富盛名,具備豐富的漢學素養,加入由臺北帝大文政學部東洋文學講座教授隨籌組的「南雅吟社」(籌組於1930年),結識不少臺灣文人官紳進行詩歌雅集,相互以詩歌相唱酬交流,並創作多首漢詩發表於報章雜誌。
【注釋】
1. 兩大戰:由詩歌內文觀察,指1895年「乙未抗日」以及1906年「枕頭山抗日事件」。
2. 靺鞨:音ㄇㄛˋ ㄏㄜˊ。中國古代北方的一個民族。本詩意指臺灣。
3. 封殖:扶植勢力,培養人才。
4. 皇澤:皇上的恩澤。本詩意指日本天皇。
5. 炎徼:南方炎熱的地區。
6. 亂氓:氓,音ㄇㄥˊ。指亂民。
7. 慷慨:充滿正氣,情緒激昂。
8. 遄征:遄,音ㄔㄨㄢˊ。疾走趕路。
9. 滄瀛:大海。
10. 堡佳嶼:指臺北廳基隆堡彭佳嶼。日治時期的臺北廳,最北領域達彭佳嶼。
11. 空際:天空。
12. 甲第:豪門貴族的宅第。
13. 衢路:衢,音ㄑㄩˊ。道路。
14. 八達:道路八面通達。
15. 賁:華麗光潔的樣子。
16. 宏:廣大。
17. 威武:雄壯有氣勢。
18. 諸蠻:中國西南少數民族的通稱。本詩指臺灣蕃民。
19. 仁教:以仁心教化。
20. 眾情:大眾的情緒。
21. 風雅:儒雅之風範。
22. 多士:眾多賢士。
23. 揚扢:扢,音ㄍㄨˇ。顯揚之意。
24. 耆英:年高德碩之人。
25. 慘憺:同「慘澹」。憺,音ㄉㄢˋ。憂心的樣子。
26. 客子:指旅居異鄉之人。本詩指作者伊藤壺溪自己。
27. 謳歌:歌頌。
28. 輸忠精:精忠報國之心。
29. 史遷:指太史公司馬遷。
30. 董狐:中國古代晉國的史官。董狐不怕死而記載趙盾弒君的故事,是謂「真良史」。本詩忠實的記錄日本平臺建臺之事蹟,作者伊藤壺溪藉由良史董狐的故事,以一位日人真誠之心感化臺灣民眾,希望臺灣民眾接受日本執政成為皇民。
31. 盛事:大事。
32. 庶:或許。
33. 摭:摘取、采拾或者記錄。
34. 由庚:《詩經・小雅》逸篇。本詩指希望能寫詩記錄史實,不讓史事淹沒。
【延伸閱讀】
1. 吳德功〈乙未(1895)八月有感〉,《全臺詩》第拾冊。
2. 沈瑜慶〈哀餘皇〉,《全臺詩》第拾貳冊。
3. 吳性誠〈入山歌〉六首之五,《全臺詩》第肆冊。
(陳鍾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