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漢武未聞道1,海上那得2如瓜棗。獨有仙人冰玉膚3,沐雨籠烟住瑤島4。我來海國5春正中,屋角如火扶桑6紅。心知絕世在空谷7,彷彿夢到扶荔宮8。朝來有酒漾螺盌9,眼明見此頳虬卵10。龍女金枝爍有光11,鮫人火齊堆無算12。藍紅江綠13漫復誇,傾成風味自一家。餐芳頓欲換肌骨14,忍俊誰能惜齒牙15。十年以前無此物臺地曩不產荔枝,近始有之,銜子飛來煩海鵠16。天公著意17厚窮荒,應遣分甘到鈴卒18。萬事灰心杜牧之19,罪言20自著少人知。朅來21正值成陰候22,只合茲游23為荔支。
【題解】
本組詩為七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肆冊。胡承珙於道光年間來臺任官,本首作品為其描寫在臺食用荔枝之經驗與感想。詩中陳述身居臺灣,宛若置身種植荔枝的扶荔宮中,可以盡情享用荔枝。並推許這些荔枝就像金燈、寶石一般發散出誘人的光澤,而滋味更是遠勝於中土所產的傳統名品。最後作者認為,荔枝是上天給予臺灣的恩賜,自己彷彿就是為了荔枝而遠道前來。
在作者盛讚荔枝之餘,詩中附註臺灣本來不產荔枝,是到最近才有,亦即道光時期方有荔枝。然而考證志書,可以發現早在明鄭時期,便有吃荔枝的紀錄,進入清領後,相似記錄亦時有所見。因次,作者的觀察是否正確,仍尚有斟酌之處。
【作者】
胡承珙(1776-1832),字景孟,號墨莊,安徽涇縣人。嘉慶10年(1805)進士。道光元年(1821)3 月調補臺灣兵備道。在臺期間,完成《儀禮古今文疏義》十七卷,訓詁極為精詳。另著《毛詩後箋》三十卷,一生所作古今體詩共一千五百多首,依編年方式編為《求是堂詩集》二十卷,道光13 年(1833)出版。其中第十七卷《東瀛集》,為在臺期間所作,今收錄在《全臺詩》。
【注釋】
1. 聞道:聽聞之意。
2. 那得:怎能、怎會。
3. 玉膚:如玉般白潤的肌膚。
4. 沐雨籠烟住瑤島:沐雨,即淋雨。籠烟,煙霧瀰漫的樣子。瑤島,傳說中的仙島,此指臺灣而言。整句意指荔枝生長在多雨且山煙繚繞的臺灣島上。
5. 海國:臨海之國,指臺灣。
6. 扶桑:植物名,灌木,葉卵形。花冠大,多為紅色,全年開花。
7. 心知絕世在空谷:絕世,與世隔絕,指來臺任官一事。空谷,空曠深幽的山谷。整句意指,我心知來到臺灣任官,彷彿被隔絕在深邃幽靜的山谷之中。
8. 扶荔宮:相傳漢武帝破南越後,蓋扶荔宮,用以種植所得奇草異木,其中便種有荔枝。
9. 螺盌:盌,音ㄨㄢ ˇ,通「碗」字。裝飾有貝殼的酒杯。
10. 虬卵:頳虬,音ㄔㄥ ㄑㄧㄡ ˊ,傳說中體呈紅色之小龍。頳虬卵,本指紅色龍卵,後多指柿子,此處則代指荔枝。
11. 龍女金枝爍有光:龍女,傳說中龍王之女。金枝,飾金的燈具。爍,發出光芒。整句意指:火紅的荔枝,就像龍女正拿著金燈照耀一般,發出紅色的光芒。
12. 鮫人火齊堆無算:鮫人,傳說住在南海的人魚。火齊,即火齊珠,一種傳說中的寶石。整句意指:荔枝像人魚所堆積著無數的寶石一樣閃耀。
13. 藍紅江綠:藍紅,指「藍家紅」,為泉州藍家種植的荔枝,為宋代知名荔枝品牌。江綠,即「江綠大」,又稱「江家綠」,同為荔枝著名品牌。二者皆載於蔡襄《荔枝譜》中。
14. 換肌骨:更換肌肉骨骼,比喻得道成仙。
15. 忍俊誰能惜齒牙:忍俊,含笑、忍笑。整句意指,吃了荔枝,不覺綻放出笑容,此時又有誰會去顧慮牙齒露出來了呢。
16. 海鵠:海鷗、海鳥。
17. 著意:用心的意思。
18. 分甘到鈴卒:分甘,分享美妙滋味,比喻慈愛之意。鈴卒,又稱「鈴下」,指侍衛、門卒或僕役,此處借指來臺宦遊者。
19. 杜牧之:杜牧,字牧之,號樊川,唐代詩人,時人稱其為「小杜」,以別於杜甫。
20. 罪言:指杜牧批評時政得失,所作的〈罪言〉一文。
21. 朅來:歸來、來到。
22. 陰候:時節之意,此指荔枝產季。
23. 茲遊:在此遊歷,喻指來臺宦遊。。
【延伸閱讀】
1. 孫元衡〈喜荔枝船到〉,《使署閒情》。
2. 林朝崧〈荔枝島〉二首之二,《無悶草堂詩存》。
(張明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