曩1者我未有田時,米貴如珠難作糜2。今時我有田數畝,米賤無從易升斗3。米貴我昔為傷心,民貧恨天不雨金。米賤我今夜長歎,租入4難供賦稅半。賦稅有恆何遽多,中田5 今升十倍科6。正稅7之外有附稅8,稅外加派9更繁苛。猶幸今年歌大有10,無錢有米可糊口。倘或年時遇半荒11,村南村北皆餓叟。但是農家今亦艱,買牛僱直12錢如山。有米賤糶13須官檢,玉粒難入東洋關14官設米組合15以驗米16,凡非粒大如珠者,不得賣往日本或他處。農家租戶何須苦,催科刻日嚴如虎。無田亦有人口徵17,百物錐端皆榷估18。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拾柒冊。本首作品為洪繻批判日本殖民體制的重要代表作,全詩主要抨擊總督府一方面徵收高額稅賦,一方面又為限定外銷稻米品質,嚴格限制了稻米的出口量,致使臺島稻米產量過剩而價格崩盤,讓農民生活陷入艱困之中。
此外,詩中也連帶批評不分年齡的人口稅(清代的丁口稅僅徵收成年者,日治時則依家庭人口數徵繳),以及與民爭利的各項官營專賣制度,可說是從制度不公的層面,凸顯出被殖民者生存的無奈。本詩雖無明確記載創作時間,但依作品提及的驗米與專賣等制度,大抵可以推斷創作於明治37 年(1904)左右,可以視為反映當時臺灣農民遭受制度性剝削的例證。
【作者】
洪繻(1866-1929),見〈風暴晚稻四首之四〉。
【注釋】
1. 曩:音ㄋㄤ ˇ,先時、以前。
2. 作糜:煮粥。
3. 升斗:本為容量單位,以十合為升,十升為斗。後引伸指微薄的薪俸,詩中則藉以比喻金錢。
4. 租入:田佃收入。
5. 中田:中等田地。
6. 科:指科稅,即法定徵收稅賦。
7. 正稅:指田賦、丁賦等主要法定賦稅。
8. 附稅:又稱「雜稅」,指正稅以外的各種稅捐,如鹽課、茶課等。
9. 加派:法定賦稅以外增收的賦稅。
10. 大有:豐收。
11. 半荒:意指農地荒蕪歉收。
12. 僱直:雇用佃夫幫傭的錢。
13. 賤糶:糶,音ㄊㄧㄠ ˋ,賣出穀物。賤價賣出穀物。
14. 東洋關:指日本的海關。
15. 組合:日文漢字辭彙,意指合作組織。
16. 驗米:明治37 年(1904),臺灣總督府為求生產標準化,開始對外銷稻米進行的品質檢驗。
17. 人口徵:即人頭稅,指按家庭人口數徵收的稅。
18. 榷估:指官營專賣制度。
【延伸閱讀】
1. 洪繻〈採蓮曲〉四首,《全臺詩》第拾柒冊。
2. 洪繻〈溪邊田〉,《全臺詩》第拾柒冊。
3. 洪繻〈海邊耕〉,《全臺詩》第拾柒冊。
(張明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