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蕊層英圓靨小1,可憐秀色殊窈窕2。
點點似散黃金錢,一齊浥露3媚清曉。
到底野趣知者稀,日競紛奢世情非。
但怕狼藉疏煙臥4,顧影亭亭帶晴暉5。
傷心昨雨紅紫6碎,翻將奇彩換荒穢7。
彷彿天人自天降,斜貼寶鈿8閒弄態9。
微物何由經變遷,本草10遺之非偶然。
即今託生孤島11裡,疇昔遙自瀛西傳12。
水犀13壓海奔濤急,媽宮劫火14萬蛟泣。
虜帥遽死始解嚴15,築城改鎮拓原隰16。
石徑磽17著瓊葩18,滿目榛蕪歲月賒19。
莫是梟雄20魂所寄,墳前爭放遺愛花。
昨游澎湖停舟久,絕愛仙種依郊藪21。
橐底齎得22兩三株,海山千里趁程走。
移植幸無生意窮,嫩葉怒萌蔚作叢。
何用灌園23助汝長,土膏自裨24造化功。
賺人幽姿柔不脆25,看取風韻堪邁世26。
他年傳播遍塵寰,低亞27盆中朵朵麗。
君不見天家28以菊為徽章,第一秋芳29爛有光,
此物既甘附庸小,四時繁蕤賁南疆30。
【題解】
本組詩為雜言古詩,收入《澎湖遊草》。昭和7 年(1932)3 月,身為古蹟考察委員的久保得二,前往澎湖調查史蹟,途中注意到澎湖盛開著天人菊,遂留下本首詩作加以歌詠讚嘆。本詩先發表於《漢文臺灣日日新報》,後收入紀錄澎湖一行見聞的《澎湖遊草》中。1911 年日人由北美洲引進天人菊至臺灣,作為觀賞花卉之用,此後隨著時間的流逝,花型可愛、生長力強韌的天人菊,也渡海散佈至澎湖各地,如今更成為澎湖的代表性植物,讓「菊島」一名,成為該地著名的雅稱。而透過久保得二的詩作,我們可以注意到,早在1930年代,天人菊就已經在澎湖的原野盛開,成為該地獨特的花卉與景致。
【作者】
久保得二(1875-1934),見〈南游雜詩十首選四〉。
【注釋】
1. 纖蕊層英圓靨小:纖蕊,細小花蕊。層英,層疊的花瓣。圓靨,本指在面頰點上圓形的胭脂小點,此處用以形容花瓣組成的黃紅圓圈。整句意指細小的花蕊外,有著層疊的花瓣,花瓣形成紅黃色的小圓圈。
2. 殊窈窕:殊,副詞,甚,極,之意。何其的美好。
3. 浥露:沾附著露水。
4. 狼藉疏煙臥:狼藉,縱橫散亂之貌。疏煙,本指寺廟香火冷落,此處引伸喻指清冷之意。指花朵倒臥散亂,一派清冷局面。
5. 顧影亭亭帶晴暉:形容天人菊花莖挺立,花瓣形成紅黃圈狀,宛如太陽光輝一般。
6. 紅紫:本指紅花與紫花,後多泛指花朵而言。
7. 荒穢:荒蕪之意。
8. 寶鈿:鑲嵌珠寶製成花朵形狀的婦女首飾。
9. 弄態:故作姿態。
10. 本草:為《神農本草經》的簡稱,為中國古代著名藥書。
11. 孤島:指澎湖群島。
12. 疇昔遙自瀛西傳:疇昔,往日,從前。瀛西,即西洋。全句指天人菊從前由遙遠的西洋所傳來。因天人菊原產北美洲墨西哥一
帶,1911 年以觀賞花卉用途引入臺灣栽種,故有此言。
13. 水犀:原指披水犀甲的水軍,後多借指水上勁旅,此處意指法國海軍。
14. 媽宮劫火:媽宮,澎湖馬公的舊稱。指澎湖媽宮陷入戰火之中。
15. 虜帥遽死始解嚴:法國將領孤拔病死,澎湖才解除了海域封鎖。清法戰爭期間,法將孤拔封鎖臺灣海峽,並於1885 年3 月佔領澎湖群島,該年6 月,孤拔病逝於澎湖。同月,清法兩國簽約停戰,法軍解除臺灣海峽之封鎖。
16. 築城改鎮拓原隰:原隰,泛指原野。開拓原野,修築媽宮城。清法戰爭後,清廷為求對外防務,著手修築媽宮城,並於1889 年竣工。
17. 磽:音ㄑㄧㄠ ㄉㄧㄠ ˋ,本為石名,此處引伸為山徑多石之意。
18. 瓊葩:色澤如玉的花。
19. 滿目榛蕪歲月賒:榛蕪,草木叢雜,形容荒涼的景象。賒,時間長久之意。隨著時間的流逝,眼前盡是荒涼景象。
20. 梟雄:指法將孤拔。
21. 郊藪:郊野草澤之地。
22. 橐底齎得:橐,音ㄊㄨㄛ ˊ,盛物的袋子。齎,音ㄐㄧ,攜帶。袋子內攜帶著。
23. 灌園:澆灌園圃。
24. 裨:音ㄅㄧ ˋ,增加、補益。
25. 柔不脆:喻指姿態柔媚但絕不脆弱。
26. 邁世:超越世俗。
27. 低亞:低矮。
28. 天家:指日本皇室。
29. 第一秋芳:秋芳,秋日開放的花朵,多指菊花。指菊花為秋季花卉的首品。
30. 四時繁蕤賁南疆:蕤,音ㄖㄨㄟ ˊ,指草木開花。賁,音ㄅㄧ ˋ,文飾;裝飾之意。南疆,南方的領土,指臺灣而言。四季都盛開著,來裝飾帝國南方的領土。
【延伸閱讀】
1. 久保得二〈通梁古榕歌〉,《澎湖遊草》。
2. 久保得二〈法國提督孤拔墓址〉,《澎湖遊草》。
(張明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