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日炎蒸碧波淼1,雲逐輕帆青幛杳2。
滄溟以來更向東,結束乘槎3何草草。
一鶴孤鳴徹九皋4,狺狺眾吠5徒為勞。
面折無辭長孺憨,遠游時詠屈平騷6。
相聞徐福有餘丘7,不問澶州與鬱洲8。
土人佃漁安卉服9,客子衣冠對海鷗。
與君同里老相憐,察詗10如羅不敢前。
莫怪今來閉其口,郊居八載作寒蟬11。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臺灣詩鈔》,是首送別之作。雪嵩,不知何許人也;但從詩中「結束乘槎何草草」,可知其將乘浮於海,被貶謫到臺灣安置。此詩先寫出送別的主題,言雪嵩先生即將乘帆到臺灣;次則為雪嵩先生抱屈,言雖一鶴孤鳴為其力辯,但仍眾口莫辯,無法阻擋小人狺狺之言,愧對雪嵩先生,讓其有如被君王冷落的屈原,只能遠游至臺灣,委屈的賦詠屈騷;再則寫其所認知的臺灣,是徐福尋仙的餘丘,是土人佃漁安居之所,雪嵩先生客居此地,將獨自面對海邊翱翔的海鷗。末段則相濡以沫,藉己曾因語言惹禍,郊居八年之例,敬告雪嵩先生來臺後,應謹言慎行。
【作者】
徐孚遠(1599-1665),字闇公,晚號復齋,江蘇華亭人。明朝末年,曾與陳子龍等人倡組「幾社」。明亡後,曾襄助夏允彞舉兵抗清,魯監國授左僉都御史;永曆5年(1651),從魯監國至廈門,後由鄭成功迎至金門,甚受倚重;永曆12年(1658),永曆帝封鄭成功為延平郡王,成功指派徐孚遠至雲南向永曆帝復命,孚遠取道安南(今越南),卻受阻於安南王而折返廈門;永曆15年(1661),隨鄭成功入臺,但未久留,後再返廈門;永曆17年(1663),清師攻陷金門、廈門,孚遠擬攜眷歸鄉而不果,遂滯留廣東饒平,兩年後病故於此。有《釣璜堂存稿》詩集二十卷,二千七百多首。詩風蒼勁雄渾,豪宕忠義,壯語悲情,面目鮮明。
【注釋】
1. 碧波淼:淼,音ㄇㄧㄠˇ,水流廣大的樣子。此謂碧綠的海波廣大無邊。
2. 雲逐輕帆青幛杳:輕帆,小舟。幛,音ㄓㄤˋ,題有詞句的整幅綢布。杳,音ㄠˇ,無影無聲。此謂白雲送走了升起幛布的船帆,船隻輕悄無聲的離去,喻送走友人悄然離去船隻。
3. 乘槎:槎,音ㄔㄚˊ,木筏。乘坐木筏,喻奉令出使。如清•孔尚任《岸桴記》:「予乘槎三年,江淮湖海。」
4. 一鶴孤鳴徹九皋:皋,音ㄍㄠ,水澤深處。語出《詩經•小雅•鶴鳴》:「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鶴鳴九皋,比喻才德深厚,雖處於卑賤中,仍不掩其光芒。
5. 狺狺眾吠:狺狺,音ㄧㄣˊ ㄧㄣˊ,狗叫的聲音。語出《楚辭•宋玉•九辯》:「猛犬狺狺而迎吠兮,關梁閉而不通。」 7. 孺憨:孺,音ㄖㄨˊ,幼童。憨,音ㄏㄢ,天真、直樸。謂幼童的天真、直樸。
6. 屈平騷:指屈原的《離騷》。
7. 相聞徐福有餘丘:徐福,秦時方士,字君房。生卒年不詳。始皇聞東海祖洲有不死之藥,遣福乘樓船,載童男女各三千人往求之,去而不返。或作「徐巿」。餘丘,遺址。謂相傳徐福東海求藥的傳說,至今尚有遺址留傳。
8. 澶州與鬱洲:澶州今河南濮陽,鬱洲在江蘇灌雲縣東北,皆古地名。
9. 卉服:用絺葛做的衣服。語出《尚書•禹貢》:「島夷卉服。」
10. 詗:音ㄒㄩㄥˋ,刺探、偵查之意。
11. 寒蟬:此乃用「噤若寒蟬」之典,蟬鳴於夏秋,不久便死。古人以為蟬到寒天,不能發聲,後人乃以噤若寒蟬形容不敢作聲。語本《後漢書˙杜密傳》:「劉勝位為大夫,見禮上賓,而知善不薦,聞惡無言,隱情惜己,自同寒蟬,此罪人也。」
【延伸閱讀】
1. 吳廷華〈渡臺灣〉,《全臺詩》第貳冊。
2. 錢琦〈後渡海詩〉《全臺詩》第貳冊。
3. 胡健〈渡海紀行〉,《臺灣詩錄》。
4. 林樹梅〈渡臺灣記〉,《歗雲文鈔》。
5. 徐孚遠〈懷雪嵩〉,《全臺詩》第壹冊。
(徐慧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