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澌澌雲漠漠1,朝為青田暮為壑2。
海外滄桑倐3變遷,溪居莫道田家樂。
昨朝來時看綠禾,今日來時看素波4。
老農負梨5何處去,田在溪中萬頃多。
溪邊家家學耕作,春刈6秋收歲歲過。
農夫最愛千年業7,安得天上枯黃河8。
溪頭未歸村犬吠,家中早已到催科9。
老農聞之長歎息,欲罷不能行不得。
晚漲三篙流潺潺10,仰視蒼天無日色。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謔蹻集》,為乙未之前的作品。洪棄生素有「詩史」之稱,本詩很能展現他這個特色。前八句忠實表現大雨過後溪水暴漲,溪邊田園一夕間被淹沒,農夫頓失依靠的茫然。「溪邊家家學耕作……農夫最愛千年業」道出種田之樂,但「安得天上枯黃河」卻打斷這樣和樂樸實的生活,而「家中早已到催科」無疑更是雪上加霜,失去農田,收入無著卻又要交稅,老農面對這一切也只能嘆息,處在進退不得的處境中,眼見水上三篙,沒有退去的跡象,天公仍不作美,未來將何去何從呢?詩中隱含對於執政當局的批判,對於百姓的苦痛不僅沒有設身處地,反而助紂為虐,生存在這樣的環境中,也只能自求多福。
【作者】
洪繻(1866-1929)。見〈鹿溪行〉。
【注釋】
1. 流沙澌澌雲漠漠:澌澌,音ㄙ ㄙ,狀聲詞,形容流水挾沙的濁流聲。漠漠,密布羅列的樣子,指烏雲密佈。
2. 朝為青田暮為壑:壑,深谷、坑洞。這裡提到因為雨勢太大,早上還是一片青色田園,到了傍晚已成水窪。
3. 倐:通倏,急速。
4. 素波:波濤。
5. 負梨:「梨」應為「犁」之形誤,揹負耕翻土地所用的農具。這裡應指溪水暴漲,田園被水淹沒,老農揹著農具不知要如何耕種?
6. 刈:音ㄧ ˋ,割草。
7. 千年業:指種田,可作為千年事業。
8. 安得天上枯黃河:倒裝句,原句為「天上安得黃河枯」,意指上天要如何才能使黃濁暴漲的河水枯乾?
9. 催科:催索賦稅。
10. 晚漲三篙流潺潺:篙,撐船的竹竿或木棍。本句指夜晚溪水又上漲到三根竹竿那麼高,用以形容水深。
【延伸閱讀】
1. 洪繻〈紀災行〉,《謔蹻集》。
(許惠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