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從西來,夜渡北勢溪。溪水鳴潺湲1,
飢烏相與啼。同舟期共濟,吾行原未迷2。
竊慕運甓陶3,敢隨養生嵇4。四時有代謝,
高秋霜氣淒。舍舟重行行,暮夜恐顛躋5。
茅舍漏燈光,村尨6聲高低。誰識行役7意,
浮生原醯鷄8。亮哉南華子9,吾其安天倪10。
【題解】
本詩為五言古詩。北勢溪為新店溪上游,發源於雪山山脈的棲蘭山,沿途匯集小溪,西行至坪林村後,即進入今翡翠水庫,再往下流至龜山後與南勢溪相會,稱為新店溪。而北勢溪上游從闊瀨至龜山雙溪口間短短22 公里就出現三十一處曲流地形,景色優美。日治時期北勢溪沿岸盡是溫泉,不僅是尋幽探勝之地,也是香魚的重要魚產地。詩人選擇於秋夜夜渡北勢溪,感歎羈旅行役之苦及生命的漂泊渺小,抒發嚮往陶侃自勵、嵇康養生、莊子逍遙的慕古之情。
【作者】
杜天賜(1898-1969),字仰山,號爾瞻,別號景軒,以字行。生於臺北,名詩人趙劍樓弟子。為臺灣早期的詩人、漢學家、易學家。日治時曾擔任總督府文教課編修,大正12 年(1923)受司獄官及練習所教官,任職警官練習所。昭和5 年(1930)辭職,在太平町的住處開設景軒學術講習會,講習修身、國語、漢文等。仰山漢文造詣深,喜愛少陵、東坡詩,中年時於五年之中喪三子女,對人生無常頗有體悟,詩多憂民愛物。與詩友創辦「星社」,自號劍星,又擔任汐止灘音吟社顧問,中歲好道。著有詩集《讀豳室詩草》、《景軒隨筆》,經書《大道真經》、《無極瑤池老母十六部金丹》、《妙蘭因果錄》、《醒夢金鍾》。
【注釋】
1. 潺湲:水流聲。
2. 吾行原未迷:意指詩人沒有迷路,然亦可作雙關語,典出陶淵明〈桃花源記〉。
3. 運甓陶:甓,音ㄅㄧ ˋ,磚瓦。典出《晉書.陶侃傳》,陶侃被降調到偏僻的廣州地區,經常無所事事。日子一久,陶侃覺得這樣下去,會把身體荒廢了,於是早上把一百塊磚從前院搬到後院,晚上又把一百塊磚從後院搬到前院。陶侃說:「我現在過著安逸的生活,不如此的話,以後要打仗恐怕就難以勝任了。」後以「運甓」喻刻苦自勵。
4. 養生嵇:嵇康崇尚老莊學說,講求養生服食之道,主張「任自然」的生活方式,著有〈養生論〉,強調形神共養,尤重養神,來闡明自己的養生之道,為古代養生論名篇。
5. 顛躋:跌倒、下墜之意。
6. 村尨;尨,音ㄇㄤ ˊ,狗也,即村中傳來犬吠聲。
7. 行役:行旅。
8. 醯鷄:即蠛蠓,酒甕中的小蟲。古人以為是酒醋上的白霉變成。《列子.天瑞》:「醯雞生乎酒」。清翁叔元有《病中雜述》詩之二:「微生屬醯雞,世事付野馬。」此句說明行旅漂泊之苦,生命的微小短暫。
9. 南華子:即莊子。《莊子》書又稱《南華經》、《南華真經》,莊周則為「南華真人。」
10. 天倪:自然的分際。《莊子• 齊物論》:「何謂和之以天倪?」郭象注:「天倪者,自然之分也。」二句是說嚮往莊周的安時處順,把一切現實遭遇看作是自然的安排,安時處順,哀樂不入。
【延伸閱讀】
1. 豬口安喜〈武丹坑望灣潭〉,《臺灣日日新報》1906 年5 月16 日。
2. 陳覺齋〈秋夜宿烏來〉,《臺灣日日新報》1923 年12 月18 日。
3. 久保得二〈烏來雜詩〉,《臺灣日日新報》1930 年4 月29 日。
(余美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