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晝明天狗惡1,黑旗2無光日色薄。
萬雷淜湃撼孤城3,八卦山頭雲漠漠。
驀然一騎突圍來,左甄右甄相刺斫4。
鼻頭出火耳生風,五百健兒齊踴躍。
是何意態偉且雄,延陵季子5神磅礡。
書生抵死在疆場,志士不忘在溝壑。
城存與存亡與亡,萬民空巷吞聲哭。
裹屍馬革6復何慚,弩目牛皮今非昨。
提刀大笑向天行,中宵幾見旄7頭落。
我來山上弔英靈,獨汲寒泉薦8秋菊。
國魂飄蕩國殤哀,哀哉今人氣蕭索!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臺灣詩乘》。題名為「八卦山行」。八卦山初名「望寮山」、雍正10 年(1732),大甲社番起兵造反,臺灣府出兵平亂後,改稱「定軍山」,又因乾隆年間,林爽文率天地會會眾起事,佔領定軍山,又稱此山為「八卦山」。本詩乃作者登八卦山,懷想光緒20 年(1894)甲午戰敗,清廷割臺,八卦山義勇軍殊死抗日,壯烈成仁的英勇事蹟,表達深切哀弔之情。
【作者】
連橫(1878-1936)。見〈觀音山其四〉。
【注釋】
1. 天狼晝明天狗惡:天狼為天狼星,在中國古代星象學說中,是「主侵略之兆」的惡星,屈原《九歌• 東君》:「舉長矢兮射天狼」,以天狼星比擬位於楚國西北的秦國。天狗最早記載於《山海經》中,本是御凶的吉獸,後來演變成凶星的稱謂,《史記• 天官》載:「天狗狀如大奔星……所墮及炎火,望之如火光,炎炎沖天。」古人也稱日食、月食的現象為「天狗食日」。此句以天狼、天狗二星出現,喻指日人入侵臺灣,時局惡劣之景況。
2. 黑旗:指劉永福所領黑旗軍。甲午戰爭爆發後,劉永福奉派協防臺灣軍務,又被推舉領導抗日,鎮守嘉義,後敗退失守,逃亡內渡。
3. 孤城:孤城指彰化縣治,雍正元年(1723)臺灣府增設彰化縣,彰化縣治便位於八卦山的山腳下。
4. 左甄右甄相刺斫:甄,音ㄓㄣ,軍隊的兩翼稱甄,左甄右甄指左右兩方的軍陣。斫,音ㄓㄨㄛ ˊ,本為大鋤,引申為砍、擊之意。
5. 延陵季子:指春秋時吳季札,為吳王壽夢少子。不受君位,封於延陵,因號延陵季子。歷聘各國,過徐,徐君愛其劍,季子為使上國,未與。及返,徐君已死,乃繫其寶劍于徐君塚樹而去,事見《史記• 吳太伯世家》。此以延陵季子比喻此五百健兒之義氣高節。
6. 裹屍馬革:馬革:馬皮。用馬皮把屍體裹起來,指英勇犧牲在戰場,《後漢書• 馬援傳》:「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何能臥床上在兒女子手中邪?」
7. 旄:音ㄇㄠ ˊ,古代用犛牛尾裝飾的旗子,此指軍旗。
8. 薦:進,進獻之意。
【延伸閱讀】
1. 王槐〈八卦山行〉,《全臺詩》第參冊。
2. 施梅樵〈秋日登八卦山六首〉,《鹿江集》。
3. 林臥雲〈登八卦山〉,《臥雲吟草續集》第六集。
(陳素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