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海歌係趙甌北1所作,世人以為過張。今聞阿里山森林大過十倍乃作。
百尋2樫檜3摩霄4起,八百萬株峙5阿里。
繞樹週環數十圍,氣壓壕洲有加耳。
山行三日不見天,世界森林止此於。噫嘻6!
斯樫斯檜胡為來,幾疑混沌7異人栽。
嚴蒼鬱勃8鍾9千億,亘古巨靈10凝此材。
又疑共工觸柱天崩缺11,媧皇藉此代鰲12哉。
樹海有歌還減色,甌北雄才詠不得。
遂13今天下筆如椽14,搜盡枯腸常歎息。
一木能成阿房宮15,況復漫山樹樹同。
六洲16材木無聲價,一洗環球大木空。嗚呼!
蓋世棟樑久埋沒,有誰取之攆蒼穹17。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潤庵吟草》。日本據臺之後,對於臺灣豐富的林木資源,開始了計畫性的開發。特別是發現阿里山區遍布巨大的檜木林之後,大舉伐木,更不惜克服各種困難,興建森林鐵路,以便於運送下山。阿里山森林浩劫從此開始。數十萬株的阿里山紅檜巨木先後遭到砍伐殆盡,僅遺留下當時被認定生長不良、不利於建築開發的樹材。由於數千年的巨木砍伐過多,日本人甚至建造「樹靈塔」以祭祀眾多樹魂,並解內疚。現今所剩數量極為稀少,已經明令禁止砍伐。
清乾隆年間貴西兵備道趙甌北行至文山,眼見森林異常茂密,作《樹海歌》詠嘆之。本詩作者則以阿里山擁有八百萬株檜木,堪稱世界森林,更數倍勝於趙甌北所見,乃作此〈阿里山大森林歌〉讚嘆歌頌之。
【作者】
魏清德(1886-1964)。見〈舟過黑瀨潮流〉。
【注釋】
1. 甌北:即趙翼(1727-1814),字耘崧,號甌北,江蘇武進人,乾隆年間著名詩人。詩與袁枚、蔣士銓齊名,時稱「三大家」,著《甌北詩集》。曾作〈樹海歌〉。
2. 尋:古代的長度單位,一尋等於八尺。
3. 樫檜:樹種之名。樫,喬木之一,高可達20 米;檜是臺灣最古老的造林樹種之一,生長於山區海拔1700 公尺至3000 公尺間,質地細而結實,不易腐朽,被譽為神木。二者皆為建築和傢俱用材。
4. 摩霄:接近天空,沖天。
5. 峙:音ㄓ ˋ,直立,聳立。
6. 噫嘻:慨嘆詞。
7. 混沌:清濁不分的樣子。亦稱古代傳說中指世界開闢前元氣未分、模糊一團的狀態。
8. 鬱勃:繁茂旺盛。
9. 鍾:積聚。
10. 亘古巨靈:亘,音ㄍㄣ ˋ。自古人們常認為天地萬物老則成精,阿里山檜木多有數千年以上樹齡巨木,因此被認為有靈性神氣。
11. 共工觸柱天崩缺:水神共工一怒撞斷支撐天地的不周山,天柱既斷,西北天幕因此向下傾斜,日月星辰從此向西方滑落,東南大地也塌陷下去。事載《山海經》。
12. 媧皇藉此代鼇:共工氏怒撞不周山,天柱因此斷了一根,另外三根也損壞。女媧擔心天會崩塌,於是斬斷鰲魚的四隻腿立於四極,以替代天柱頂天。事載《淮南子• 覽冥篇》。
13. 遂:於是。
14. 筆如椽:喻大手筆或重要的文章。椽,音ㄔㄨㄢ ˊ,放在梁上架著屋頂的木條。
15. 阿房宮:相傳秦始皇在統一六國之後於渭河以南修建的豪華宮殿。阿房宮遺址位於秦都咸陽上林苑內,西漢司馬遷在《史記》中詳細記述了阿房宮的規模。
16. 六洲:指世界的六大洲:亞洲、歐洲、非洲、大洋洲、北美洲、南美洲。
17. 蒼穹:天空。
【延伸閱讀】
1. 林緝熙〈阿里山檜雜言詞――蕙蘭芳引〉,《荻洲吟草》。
2. 林臥雲〈嘉義新八景――檜沼垂綸〉,《臥雲吟草初集》。
(陳素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