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年、窗吟1二同譜2,邀登雞籠山。不揣3老朽,遂輕然諾。此山為該處諸山冠,居人罕臻絕頂,同行頗疑其不能達目的地。卒能遂願,極盤桓4之樂,實出意外。爰5成俚句,以誌斯行,工拙非所計也
雞籠山上勢巍巍6,山路迢迢7人跡稀。
我適8栖身9此山下,山靈日日欸柴扉10。
登臨久欲一相顧,期事輒多與願違。
結隊三人為同氣11,約從千仞以摳衣12。
鼓勵直前無荊棘,芒鞋13欲踏破葑菲14。
中途更合二伴侶翁山英、吳茂松二氏中途合伴,聯袂15而登倍奮揮。
先後逶迆16臻絕頂,凴高酌酒興遄飛17。
俯瞰果然群岫18小,傍山廬舍先迎晞19。
銅煙散漫薰人醉,糞土黃金鑛脈肥20。
遠望海天連一色,波濤起立戰風威。
此身直欲凌霄漢,笑語高聲震四圍。
半日偷閒欣仰止21,山頭落日掛斜暉。
知還倦鳥爭投宿,曲徑穿幽緩步歸。
耄22矣老夫偏豪興,閒情山水或忘機23。
人生此日不多得,舞雩24之風其庶幾25。
游樂無窮常繫念,盤桓景色猶依依26。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夢覺山莊古稀紀念集》,並載於《臺灣日日新報》1913年11月4日,3版。雞籠山因外型似雞籠而得名,今作基隆山。位於九份與金瓜石之間,山形獨立,有巍然大山的氣勢,為瑞芳地區著名的地標。早期先民航行經東北角一帶,便以雞籠山為指標地形。雞籠山原為錐形死火山,岩層十分堅硬,加以海風和東北季風終年吹拂,帶來許多鹽份,以致樹木稀疏,芒草叢生。海拔588公尺,地勢雖不高,但因濱臨海岸,視野寬廣,開闊無礙,可以進行360度環狀展望,山海美景一覽無遺,風光絕佳。本詩乃作者與好友結伴登臨雞籠山的遊賞之作,寫一路逸興與美景,別具心眼。初憂不能達其地,終而能親登絕頂,其流連之樂,難以忘懷。現今的雞籠山登山步道,仍然是親近基隆山並且一路直抵山頂的最佳步道。
【作者】
顏笏山(? - ?),字覺叟,居臺北綠町(今萬華)。自幼聰穎,擅長詩文。日治時期曾從事實業,可惜不得志。後成立「夢覺書房」致力於教授漢文。門弟子達數千人,桃李芬芳,人才輩出。大正11年(1922)創立高山文社、龍山吟社,膺任社長,也是瀛社創社社員,平日恬淡自守,尤喜燈謎。
【注釋】
1. 國年、窗吟:指基隆顏家顏國年、顏窗吟。基隆顏家發跡於基隆地區,日治時期以開採金礦、煤礦起家,號稱為「炭王金霸」,成為富商巨賈,躋身日治時期臺灣五大家族之一。顏國年(1886-1937),號瀛州,顏雲年胞弟。繼顏雲年之後接掌臺陽礦業株式會社社長,並擔任臺灣總督府評議員。顏窗吟(1884-?),別號嘯嵐。經營金礦炭礦業,為雲泉商會發起人。
2. 同譜:屬同一族譜,指同宗親戚。
3. 揣:思量,忖度。
4. 盤桓:徘徊逗留。
5. 爰:於是。
6. 巍巍:山勢高聳的樣子。
7. 迢迢:音ㄊㄧㄠ ˊ,遙遠的樣子。
8. 適:剛巧,恰好。
9. 栖身:栖,同「棲」。暫住。
10. 欸柴扉:欸,表示招呼。扉,音ㄈㄟ,門扇。搖動柴門。
11. 同氣:指有血緣關係的親屬,此指宗族兄弟。
12. 摳衣:摳,音ㄎㄡ。提起衣服前襟。
13. 芒鞋:用芒草編織的鞋,也泛稱草鞋。
14. 葑菲:都是菜名,根莖和葉均可供食用。
15. 連袂:聯手。袂,音ㄇㄟ ˋ,衣袖。
16. 逶迤:音ㄨㄟ ㄧ ˊ,曲折蜿蜒。
17. 遄飛:勃發飛揚。
18. 岫:音ㄒㄧㄡ ˋ,山,峰巒。
19. 晞:破曉,天剛亮。
20. 銅煙散漫薰人醉,糞土黃金鑛脈肥:雞籠山後蘊藏金銀銅礦,凱達格蘭族早期即已開始採銅、煉銅。昭和8 年(1933)日本人依山勢,在山腳下建立十三層煉銅廠,煉銅的廢氣有毒,聞者易感不適。鄰近雞籠山的金瓜石,於清朝年間發現黃金礦脈,淘金人潮陸續湧入,曾經繁華一時。
21. 仰止:仰慕;嚮往。
22. 耄:音ㄇㄠ ˋ,老。
23. 忘機:忘卻機巧之心。常用以指甘於淡泊,與世無爭。
24. 舞雩:雩,音ㄩ ˊ,古代求雨的一種祭祀。古代求雨祭天,設壇命女巫為舞,故稱舞雩。
25. 庶幾:接近。
26. 依依:留戀不捨的樣子。
【延伸閱讀】
1. 朱仕玠〈雞籠山〉,《全臺詩》第貳冊。
2. 梁啟超〈二月二十四日偕荷庵及嫻兒乘笠戶丸游臺灣二十八日抵雞籠山舟中雜興〉,海桑吟》。
(林翠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