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將軍井歌井在媽宮側
井渫不食我心測1,署東有井光黝黑2副將署內井味頗甘,
居民取汲不便。但足兵爨3不及民,無乃虛此甘泉力。
我聞當日施將軍,駐師告天天如聞。六月炎熇4苦赫烈,
井泉迸出如流雲。搜尋遺址媽宮左,井寬丈許石闌5妥。
可以汲供萬人炊,但見井花6開朵朵。灌嬰誠感出飛泉7,
耿恭下拜焚香煙8,將軍真不讓前賢。又聞避難白鹿洞
將軍為鄭氏所搆9,避居白鹿洞。見二人奕棋,一曰何處得生人氣,一曰金錢豹子避難耳。事見《同安縣志》,
金錢豹子聞嘲諷10。雲臺大將11圖儀容,從龍虎豹皆麟鳳12。
即此一井繫人思,千秋萬歲澎民資。澎民鑿井苦難竟,
水鹼砂頑石扐13勁。口苦唇焦俟14井旁澎少井,天乾,婦女持竹筒俟井旁,救渴如救饑,
直比鬱林井司命15。此井不絕來源源,十三灣人16同稱慶,
至今尚姓將軍姓人呼施井17。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肆冊。施將軍井在今馬公市中央街,清領初期副將署內已有一座井,雖足夠供應士兵飲用,但不足以提供眾多百姓所需,且汲取不便。相傳當年施琅率軍駐紮馬公後,搜尋到媽祖宮附近另有舊井,施琅於是焚香禱告,祈求媽祖賜水,大井中果然湧現甘泉,足供所需,故又名「萬軍井」。周凱此詩敘述井的由來,將施琅與灌嬰、耿恭等鑿井紓民困的前賢相提並論,並讚揚他的武功勇略,及其建立的功勳足以流芳萬世。最後扣住澎湖地區惡劣的地質條件(水鹼、砂頑、石堅硬),說明鑿井困難的因素,推崇因為有施將軍井的開鑿,使貧困的澎民得以有源源不絕的井水飲用,對施琅有極高的推崇,也反應出清初澎地百姓生活艱難與困苦。
【作者】
周凱(1779-1837),字仲禮,號芸皋,又號撈蝦齋,別署內自訟齋。浙江富陽人。嘉慶16年(1811)進士,道光12年(1832)春於福建興泉永道任上,逢澎湖嚴重饑荒,奉檄賑卹澎湖,親自巡視各島賑災,與蔡廷蘭等當地文人結識,密切互動,傳為佳話。道光13年(1833)署分巡臺灣兵備道,16年(1836)再至臺,次年卒於官。曾主修《廈門志》及《金門志》,並著有《內自訟齋詩文鈔》十卷,其中有多首詩作是道光12年(1832)在澎湖的所見所聞。
【注釋】
1. 井渫不食我心測:渫,音ㄒㄧㄝˋ,水泉滲湧而有污濁之物混入。測,通「惻」,悲傷之意。此指井水污濁不可食用,使人悲傷。典出《易經•井卦》。
2. 署東有井光黝黑:署,即澎湖水師副將署,臺澎納入清帝國翌年所建。署東,約在今天后宮附近。黝,ㄧㄡˇ,漆黑。
3. 爨:音ㄘㄨㄢˋ,燒火煮飯。
4. 熇:音ㄏㄜˋ。暑熱之意。
5. 石闌:為「石欄杆」的省稱。
6. 井花:即「井花水」的省稱,指清晨初汲的水。
7. 灌嬰誠感出飛泉:灌嬰,睢陽(今河南商丘南)人,漢初名將。據張鑒《潯陽記》記載,灌嬰在高祖6年(公元前201年)領兵屯紮九江時,因誠意感天,開鑿出水源充沛的井,稱「灌嬰井」。
8. 耿恭下拜焚香煙:耿恭,字伯宗,扶風茂陵(今陝西興平東北)人,為東漢大將。曾率軍駐守疏勒城(今新疆喀什),因水源被阻斷,遂以極恭敬之心整頓衣裳,焚香對井下拜,不久便有甘泉自枯井中湧出,匈奴以為有神助,遂撤離。事見《後漢書•耿恭列傳》。
9. 搆:結怨。
10. 又聞避難白鹿洞,金錢豹子聞嘲諷:白鹿洞,位於今福建省廈門市,為傳聞中施琅避難之處。金錢豹子,為洞頂老人嘲諷施琅之稱,後來被附會成施琅是豹精的傳說。二句指施琅被鄭成功追緝躲到白鹿洞被人嘲諷之事,見《同安縣志》、江日昇《臺灣外記》。
11. 雲臺大將:雲臺,漢代宮中高臺的名稱。漢明帝時因追念前代功臣,圖畫鄧禹等二十八名將領於南宮雲臺上,後泛指紀念功臣名將之所。此處指施琅是清朝的功臣。
12. 從龍虎豹皆麟鳳:指追隨英雄施琅的將領均是才智出眾之輩。
13. 扐:音ㄌㄜˋ,通「勒」。
14. 俟:音ㄙˋ,等待。
15. 直比鬱林井司命:鬱林,郡名,在今廣西,秦時原屬桂林郡,漢時改名。三國時陸績曾任鬱林郡守,因乏水故,在南江上黃村鑿井,活民無數,人稱「陸公井」。司命,掌管性命。此句指施將軍井好比古代的陸公井,其重要性不言可喻。
16. 十三灣人:澎湖廳轄有十三澳(港灣),因此將澎湖人統稱為十三灣人。可參連橫《臺灣通史•疆域志•坊里》。
17. 至今尚姓將軍姓:指井至今仍然被稱呼為「施將軍井」。該井原名「師泉井」,又稱「媽宮大井」、「萬軍井」,命名緣由可參施琅〈師泉井記〉。
【延伸閱讀】
1. 施世綸〈克澎湖〉,《全臺詩》第壹冊。
2. 林豪〈萬軍井〉,《全臺詩》第玖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