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矛礪刃衛邊垠1,恰有三郊2比魯人3。水債不收公餉亟4,頭家近日亦愁貧商戶曰「郊」;南郊、北郊、糖郊曰「三郊」。蔡牽之亂,義首陳啟良、洪秀文、郭拔萃領三郊旗,自備兵餉,破洲仔尾5賊巢。近日生計日虧,三郊亦非昔比。「水債」即「水利」;見前6。民有餘貲7,遭官吞噬,曰「公餉」。俗謂富人為「頭家」。(其五十六)
檨仔林8邊徑路分,中藏羅漢腳9紛紛。寄言玉局10休相笑,擔糞年來亦不群。臺兵之橫,殃及平民;然所懼有四焉:曰「輿夫也,羅漢,腳也,大西門外蔡、郭五大姓也,大南門邊擔糞人也」。蓋四者半孤身無賴,好勇輕生;其黨多至千百人,愈集愈多,拚命死鬬,兵無如之何也。抑此四者,遇地方有事,收之則為用,散之則為非,當事者尤宜加意也。檨仔林在寧南坊,地曠徑多,羅漢腳所聚也。(其五十九)
【題解】
本詩為七言絕句,收入《全臺詩》第伍冊。詩中點出各郊商彼此間競爭,儘管有同業公會,也不能保障權益。而且,官方強行收取過路費的狀況,商人們既是愁苦自己的生意,又愁苦給予官方費用的痛苦處境。如果說第五十六首寫的是民怕官,第五十九首寫的就是官怕民。當時五條港區有五大姓各自的地盤,此五大姓家族不好惹之外,還有羅漢腳和替家家戶戶清理堆肥的挑糞者,皆毫無後顧之憂且愛成群結黨、逞兇鬥狠,亦令官方極為頭疼。詩中以淺白的文字寫下臺灣民怕官,官又怕單身遊民的狀況,顯見清中葉在地方上存在著三不管地帶的黑暗面。
【作者】
劉家謀(1814 -1853)。見〈海音詩〉。
【注釋】
1. 邊垠:邊界。
2. 三郊:府城五條港周邊的南郊、北郊、糖郊。「郊」是同性質的商行為避免惡性競爭而籌組的同業團體,其性質類似今日的商業同業公會。臺南最早「郊」就在臺江邊出現,嘉慶元年(1796)形成 「三郊」。北郊專司藥材、絲綢、南北貨等的輸入﹔南郊專辦煙絲、陶瓷、磚瓦等貨物﹔而糖郊主要從事的是糖、米、豆、麻等出口與轉運。
3. 比魯人:魯人,魯鈍的人。好比愚笨的人,在此暗指以武力防衛自己邊境是件愚蠢的事,因為更大的問題是官方收取水債的問題。
4. 亟:急需。
5. 洲仔尾:位於今永康市鹽行,當時蔡牽停泊在此,被三郊義首陳啟良、洪秀文、郭拔萃所破。
6. 見前:指《海音詩》第十九首:「鹿耳門前礁石多,張帆尚未出滄波。賒來水利重添載,一夜飄流付孟婆。」詩後有註:「內港礁石多,舟未出洋遇風輒碎。以金貸商船,置貨往北洋,每番鏹百圓取二十圓、十八圓不等;由廈兌臺,每百圓亦取五、六圓或八、九圓,曰『水利』。風水不虞,並母錢沒焉。貸於本處者,曰『山單』」;每百圓唯取二、三圓,不包定風水也。」
7. 貲:音ㄗ,錢財。
8. 檨仔林:指芒果樹林,今位於中正路附近。
9. 羅漢腳:在清朝禁攜眷渡臺的狀況下,臺灣境內有許多單身的男性,平日多聚集廟門口,或打零工,或是無業閒遊,稱為「羅漢腳」。
10. 玉局:指道教裡的玉局金仙,亦名大羅金仙,乃超越一切天界、超越一切法的覺悟者。
【延伸閱讀】
1. 孫霖〈赤崁竹枝詞〉,《全臺詩》第參冊。
2. 何澂〈臺陽雜詠〉廿四首之八,《全臺詩》第捌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