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郡盛秋娘1,相欣馬隊2裝各境七月盂蘭會3,夜放水燈,多以妓女裝成故事4。年紀至二十餘者,尚辦馬隊,殊不雅觀。倩妝5簪茉莉,款客6捧檳榔。最尚巫家鬼,頻燒野廟香7。儘觀花與柳,須待送迎王8有神曰:「南鯤身王爺」』,廟在鹿耳口,每年五月初至郡,六月初始回。迎送之際,群妓盛服,肩輿9列於衝道10兩旁,任人玩懌11」。
【題解】
本詩為七言律詩,收入《全臺詩》第柒冊。詩人在作品中點出清代臺南府城幾個重要生活面向:首聯扣住詩題「妓家」,也呼應末聯「花與柳」。在盂蘭盆會時由妓女組團表演,甚或穿著馬隊裝;或是在迎送南鯤身王爺時,由妓女盛裝列隊歡迎的場面,不管是女扮男裝或是拋頭露面,這些情形見諸詩人筆下,不免有貶抑之詞,但也可看出當時府城歌妓參與社會活動的樣貌。此外,這首詩也批評臺灣尚鬼的習俗。丁紹儀《東瀛識略》將「五月出海」與「七月普度」並稱當時的二大民間信仰盛典,「鯤身王」即「海上王」,屬王爺(瘟神)信仰,其目的是為了「逐疫」。然從詩作內容來看,針對當時府城的兩大盛事,林占梅顯然是抱持著批判態度。
【作者】
林占梅(1821-1868),字雪村,號鶴山。祖籍福建泉州同安,生於淡水廳治(今新竹市),出身當地首富之家。透過捐納方式取得貢生身份後,又屢次以捐防與協助官兵平亂而獲得官銜,累官浙江道加鹽運使銜與布政使銜。後與姻親竹塹鄭氏家族因故互控,憂勞成疾,自殺身亡,得年四十七。他詩書畫兼擅,更精通琴藝,親自營造的園林美輪美奐,名為「潛園」,曾與詩友們組「潛園吟社」,並有《潛園唱和集》之編輯。林占梅詩集名為《潛園琴餘草》,數量近兩千首,曾驤稱其詩「於中晚宋人為近,於遊覽寫懷為長」,黃維漢則云「其詞筆之清新,風采之俊逸,殆合開府(按:庾信)、參軍(按:鮑照)為一手」,日人尾崎秀真也讚譽說「林占梅といふ人は全く天才的詩人でありました」(林占梅全然是個天才型的詩人),藝術成就廣受肯定。
【注釋】
1. 秋娘:泛稱歌妓。唐代歌妓常以「秋娘」為名,有名者如謝秋娘、杜秋娘等。
2. 馬隊:騎兵隊伍,指女扮男裝。
3. 盂蘭會:盂蘭,佛教用語。意為倒懸,指餓鬼道眾生活在像被倒吊般的痛苦中。「盂蘭會」指救人倒懸之苦,用以超渡祖先及餓鬼道眾生的法會。
4. 故事:即「扮故事」,早期農民在年初農閒時,常組織遊藝團,化妝到各村落表演。清代時連城市亦有此習。
5. 倩妝:妝束美麗。
6. 款客:誠懇殷勤的款待客人。
7. 最尚巫家鬼,頻燒野廟香:野廟,不知名的廟,承前句「最尚巫家鬼」而來,余文儀《續修臺灣府志》提到「臺郡……習俗尚鬼,與荊、楚同。」,可知「尚鬼」為臺地常見習俗。
8. 儘觀花與柳,須待送迎王:「花柳」有妓院之意,以扣題目「妓家」與首句「秋娘」。本句意指,路人若想任意觀視盛裝歌妓,須等到迎送鯤身王爺之時。
9. 肩輿:轎子。
10. 衝道:道路要衝。
11. 玩懌:玩,音ㄨㄢˋ,欣賞、觀賞。懌,音ㄧˋ,喜悅。
【延伸閱讀】
1. 劉家謀〈海音詩〉百首之四十四,《全臺詩》第伍冊。
2. 連橫〈臺南竹枝詞〉十九首之一,《劍花室詩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