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羅城,萬賊攻,士民堅守齊効忠。邑小無城只籬落1,眾志相結成垣墉2。侵尋3百日賊益訌4,環數十里屯蟻蜂5。援師三番不得進,山頭連夕惟傳烽6。是時矛戟修羅宮7,陣為天魔車呂公8。吼聲轟雷震遙岳,噓氣滃霧迷高穹9賊用枋車來攻,為砲擊碎。孤軍力支重圍中,草根樹皮枯腸充。翾飛10鳥雀不敢下,恐被羅取為朝饔11。裹瘡忍餓猶折衝12,壯膽寧煩蜜翁翁13。百步以外不遙拒,待其十步方交鋒。一砲打成血衚衕14,尺腿寸臂飛滿空。戈頭日落更夜戰,萬枝炬火連天紅。何當范羌拔耿恭15,赴援艦已排黃龍。會有長風起西北,揚帆直達滄溟16東。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參冊。趙翼只根據林爽文事件發生時的求援文書,加上自己的想像,寫成這一首以諸羅圍城攻防戰為背景的詩。作者雖未親到諸羅圍城的現場,但透過豐沛的想像力,以及神氣活現的文筆,讓人有身歷其境之感。諸羅縣也因這一次的戰役,而被乾隆皇帝賜名為「嘉義縣」。
【作者】
趙翼(1727-1814),字耘松,號甌北,江蘇陽湖人。乾隆19年(1754)舉人,授內閣中書,入值軍機。乾隆26年(1761)進士,改授編修,出任廣西鎮安府知府、廣東廣州府知府。後升任貴西兵備道,旋即辭官家居,主講安定書院。乾隆52年(1787),趙翼受閩浙總督李侍堯延攬入幕,來臺處理林爽文事件,提供許多攻防的計策。事平後趙翼返家,以著述自娛。尤專精史學,撰有《廿二史劄記》、《皇朝武功紀盛》等書。另有《陔餘叢考》、《簷曝雜記》、《甌北詩集》、《甌北詩話》。
【注釋】
1. 籬落:籬笆。當時諸羅城為木柵城。
2. 垣墉:用磚石砌成的牆。
3. 侵尋:漸進。形容包圍逐漸逼近。
4. 訌:訌,音ㄏㄨㄥˋ,爭執紛亂的樣子。
5. 環數十里屯蟻蜂:屯,聚也。形容圍城數十里,隊伍人數眾多。
6. 山頭連夕惟傳烽:傳烽,形容城池被圍,通訊受阻,只能以烽火傳遞訊號。此處應為趙翼藉此描述訊息中斷之情景,並非實情。據趙翼所撰寫的〈平定臺灣述略〉可知當時乃請人以小紙條夜行傳達林爽文圍攻諸羅城的相關訊息。
7. 是時矛戟修羅宮:修羅:古印度傳說中的惡神,喜歡征戰。此處形容諸羅縣城被包圍的情況,就如身處修羅的宮殿之中。
8. 陣為天魔車呂公:天魔:擾亂人心的邪門歪道。車呂公,指呂公車,為攻城槌之一種,用以破壞城門、城牆。此處描述林爽文的軍隊一方面用擾亂策略吸引守軍的注意,另一方面加緊用攻城槌企圖破壞城門、城牆。
9. 噓氣滃霧迷高穹:穹:天空。滃,音ㄨㄥˇ,雲氣湧起的樣子。形容林爽文的軍隊眾多,呼出的氣息都形成濃厚的煙霧,遮蔽天空。
10. 翾飛:翾,音ㄒㄩㄢ,低飛。
11. 朝饔:早餐。
12. 折衝:擊退敵人的衝車攻擊。
13. 蜜翁翁:形容圍攻諸羅城的軍隊,其喊殺聲如蜜蜂般嗡嗡作響。
14. 血衚衕:血流成路。衚衕,即胡同,小巷道。
15. 何當范羌拔耿恭:耿恭,東漢將領。永平18年(75),匈奴軍興,西域局勢不安。耿恭所部被匈奴軍二萬圍攻,直到建初元年(76),方由范羌率領之援軍引導回國。事見《後漢書•耿弇列傳》。此處以范羌、耿恭之典故,形容當時被圍困於諸羅縣城中的軍民,正等待援軍到來的情狀。
16. 滄溟:大海。
【延伸閱讀】
1. 趙翼〈再擬老杜諸將〉五首之二,《全臺詩》第參冊。
2. 趙翼〈軍中擒逆首林爽文檻送過泉紀事〉,《全臺詩》第參冊。
3. 陳斐文〈臺灣三仁詩〉,《全臺詩》第參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