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昔歷下1行,龍山2豁我情。今茲半線遊,秀色欲與爭。林木正蓊翳3,嵐4光映晚晴。重岡如迴抱,澗溪清一泓5此為大肚溪。里社數百家,對宇復望衡6。番長羅拜跪,竹綵兒童迎麻達用雙竹結紅綵以迎。女孃齊度曲7,頫首8款噫鳴番歌先以「款噫」發聲。纓珞9垂項領,跣足10舞輕盈。鬥捷看麻達11,飄颻12雙羽橫。薩豉13薩豉宜見前聲鏗鏘,奮臂14為朱英15紅布懸竹竿為幟,麻達先至者奪之。王化16真無外,裸人17雜我氓18?安得置長吏,華風漸可成。
【題解】
本詩為五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壹冊。清代初期漢人在臺的開發區集中在南部,其他地區仍多為原住民生活環境,保有各族獨特的民情風俗。半線,彰化舊名,是早期平埔族巴布薩族半線社居民的活動所在,雍正元年(1723)正式以半線社為中心,設置「彰化縣」,轄區南至虎尾溪與諸羅縣交界,北至大甲溪與淡水廳相鄰,東至內山,西至大海。黃叔璥來臺後,留心觀察臺灣風土民情,詳加記錄,真實反映了臺灣早期的生活樣貌。此詩乃作者巡行至彰化,留宿此地的觀察,描寫早期彰化地區的地理風景,雖已有漢人雜居,原住民仍大致保持原有的生活型態,也表達了實施教化的期待。
【作者】
黃叔璥(1666-1742),字玉圃,晚號篤齋,河北大興縣(今北京市)人。康熙38年(1699)舉人,48年(1709)進士。治學推崇朱熹,以誠敬篤實著稱。曾任湖廣道御史、浙江道御使等職。康熙61年(1722)朱一貴事件平定,即以首任巡臺御史身分渡臺,致力安輯流亡,並能博采輿論,置縣殖墾,尤其關注臺灣原住民處境,加強地方建設。公餘常巡行各地,考察形勢與風俗。雍正元年(1723)秩滿,奉旨留任一年,將在臺觀察所得,輯為〈海疆十要〉。著《臺海使槎錄》,內分〈赤嵌筆談〉、〈番俗六考〉、〈番俗雜記〉,記述臺灣史事、形勝、風物以及山地原住民習俗,與郁永河《裨海紀遊》被譽為清領時期臺灣遊記雙璧。另有《南征紀程》、《南臺舊聞》、《中州金石考》、《廣字義》、《近思錄集朱》諸作。
【注釋】
1. 歷下:山東省濟南市的一個區。因為位於歷山腳下,故稱。
2. 龍山:座落在山東省萊蕪市城北三十公里處。
3. 蓊翳:音ㄨㄥˇ ㄧˋ。草木茂密貌。
4. 嵐:音ㄌㄢˊ。山上的霧氣,或代指山脈。
5. 泓:水深廣的樣子。
6. 對宇復望衡:宇,房屋。衡,橫木為門,指簡陋的房子。此處用《詩•陳風•衡門》及陶潛〈歸去來辭〉之典,表達居處雖簡陋而生活仍自在之情境。
7. 度曲:作詞曲,也指依曲調唱歌。
8. 頫首:頫,音ㄈㄨˇ,通「俯」,低頭。
9. 纓珞:珞,音ㄌㄨㄛˋ,亦作「絡」。此指佩帶寶石飾品串成的項鍊。
10. 跣足:跣,音ㄒㄧㄢˇ。赤足。
11. 鬥捷看麻達:鬥捷,比鬥敏捷,指賽跑,也稱「走鏢」。麻達,平埔族稱未婚男子。平埔族在過年賽戲或婚配擇偶時,都要舉行賽跑。未婚的男子頭上插雉尾,手背繫薩豉宜,奮力競賽以爭取榮譽。
12. 飄颻:颻,音ㄧㄠˊ,風吹飄揚的樣子。
13. 薩豉,即「薩豉宜」,樂器名。據朱仕玠《小琉球漫志》記載:「薩豉宜,鑄鐵,長三寸許,如竹管斜削其半,空中而尖其尾,曰薩豉宜,又名卓機輪。繫其尖於掌之背。番兩手皆約鐵鐲,身行手動,則薩豉宜與鐵鐲撞擊,錚錚有聲。凡番童差役則用之。」
14. 奮臂:舉起手臂。
15. 朱英,賽跑優勝者所獲得的花布或彩旗,族人認為這是最高的榮譽。
16. 王化:天子的教化。《詩大序》:「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17. 裸人:即裸民,指原住民。
18. 氓:人民,此指漢人。
【延伸閱讀】
1. 陳肇興〈線社煙雨圖〉,《全臺詩》第玖冊。
2. 吳德功〈半線社〉,《全臺詩》第拾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