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竹海澨1,種蠔為業,女子多往剖蠔,以助家計,見而賦之。
生不識珠璣豔綺羅香,紅妝窈窕誇姬姜2。又不願鬱金裙纏頭錦3,送客留髡4長夜飲。但愛蠔肥孕珠胎5,隨月圓膩著手開。瓊漿玉屑6軟於苔,盈筐盈筥7肩歸來。吁嗟乎,蠔石觸儂鞋,蠔房刺儂手。海水濕衣裳,海飛吹罾罶8。磨蝎入身宮9,於心亦何咎10。君不見掛帆拾海月11,才士風流今未絕。又不見田川採文蠃12,丈夫封爵名巍峨13。剖蠔剖蠔且自喜,食貧之家固14如此,浣紗亦有西施子15。
【題解】
本詩為七言古詩,收入《全臺詩》第拾貳冊。蠔,又稱牡蠣,在臺灣又稱「蚵」,在新竹市香山區海畔溼地,乃清朝與日治時期北臺灣最大的牡蠣養殖場,曾逢辰為新竹本地人,目睹當地女子為了家計而剖蠔工作,此詩本為當地物產的記實詩。但是此詩運用了許多典故,反襯出剖蠔女子工作的辛勞,遣辭典雅流暢,雖然描寫的是民女苦辛,但是全詩卻呈現華麗的樣貌。雖然認為剖蠔女命途多舛,以「磨蝎入身宮」的典故來形容,但是詩末卻連用三個典故,期許並慰勉剖蠔女,可能如西施般有出頭成功的一天。
【作者】
曾逢辰(1858-1929),又名逢臣,字吉甫,號鏡湖,又號南豐逸老,清淡水廳溪埔仔莊人。光緒5年(1879)取得新竹縣學附生資格,平生以教書維生。日治後,任貓兒碇庄長,並任新竹公學校漢文教師,明治31年(1898)年佩授紳章。清末時曾加入新竹「竹梅吟社」,日治後為「竹社」社員,大正5年(1916)起擔任竹社副社長。
【注釋】
1. 海澨:海濱。澨,音ㄕˋ,水濱之意。
2. 紅妝窈窕誇姬姜:紅妝,古代婦女妝飾多用紅色,故指女子盛妝。窈窕,女子妖冶美好的樣子;姬姜,泛指美人。
3. 鬱金裙纏頭錦:鬱金裙,古時用鬱金染製而成的金黃色裙子,此處泛指女子美麗的服飾。纏頭錦,給歌妓或伎女作為纏頭的羅錦,原是客人買笑尋歡的費用,此處亦指女子妝扮的行頭。
4. 留髡:髡,音ㄎㄨㄣ,髡指漢朝淳于髡,在《史記.淳于髡傳》中,淳于髡自述作客時,主人送客而獨留淳于髡共飲,此時淳于髡能飲酒至一石,後以妓女留客住宿為「留髡」。
5. 珠胎:珍珠在蚌體成長。古人認為蚌孕珍珠與月亮盈虧有關,如西晉左思的〈吳都賦〉便提到:「蚌蛤珠胎,與月虧全。」因此詩人因這種古代觀念,而有下句詩句。
6. 瓊漿玉屑:瓊漿本指仙人的飲料或美酒,玉屑本指仙人食物,此處以瓊漿玉屑稱美蠔肉鮮美。
7. 盈筐盈筥:筥,音ㄐㄩˇ。筐筥均指盛物的竹器,方形為筐,圓形為筥。盈為滿盛之意。
8. 罾罶:音ㄗㄥ ㄌㄧㄡˇ,罾乃是用竹竿或木條做支架的方形魚網,罶乃捕魚的竹簍,罾罶為捕魚魚具的總稱。
9. 磨蝎入身宮:磨蝎,乃磨蝎宮的省稱。古代認為平生行事遭遇挫折或命運不佳者,乃身宮遭逢磨蝎。故此句乃指稱剖蠔女天生命運不濟,遭逢苦難。
10. 咎:怪罪責怪。
11. 海月:海中貝類,肉可食,亦稱窗貝。謝靈運〈遊赤石進帆海〉詩中有提到「揚帆采石華,挂席拾海月」,石華乃類似牡蠣、海月乃貝類海鮮,下句之「才士風流」亦指謝靈運挂席拾海月的風流韻事,與采蠔之事相提並論。
12. 蠃:音ㄌㄨㄛˊ,通「螺」,蚌的一種。「田川採文蠃」,鄭成功父親娶日本女子田川氏為妻,據說田川氏生產之時於平戶(今長崎縣松浦郡)海邊拾貝,倉促之間將鄭成功生在一塊石頭上,平戶至今有「兒誕石」遺跡。
13. 巍峨:本指山勢高大雄偉,此處指聲名遠播。
14. 固:本來、理應。
15. 浣紗亦有西施子:浣,音ㄨㄢˇ,洗滌也。西施未被獻於吳王夫差時,乃是越國溪邊一浣紗女,經常於浙江若耶溪畔浣紗。
【延伸閱讀】
1. 周凱〈蚌瓢〉,《全臺詩》第肆冊。
2. 莊太岳〈蠔浦廻潮〉,《太岳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