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粗短的腿交疊
自以為是優雅的魚尾
擺動著丹麥的寧謐
漾起一圈圈 環狀的愛戀
海水的眼睛邊吹汽笛
邊朝岸邊駛來
想要著陸於我的風采
縱身躍下無底的邃藍
刷一聲 染紅了天邊的面頰
對美麗的我醉心
遊走在現實和幻想之間的夾層
這一個固定拜訪的場所
成癮
愛用美人魚的姿勢跳水
海鷗的倒影溺死在身旁
把嫉妒吐在冉升的泡沫
為了將我高舉
地球以我為中心開始傾斜
浪潮的唇的稜線落在
背上 脊椎上
向半邊身子壓出了
弧形的吻痕
時間熟透,靜靜垂到夢的邊界
黑暗環抱一座島嶼
一些書寫的詞,卻從燈下出走
走出了空闊的屋子之外
一隻灰貓從客廳穿過,然後
蹲在回憶的角落
窺伺游移的光影,慢慢變換
成了一條河流
消逝在無人看見的遠方
而彷彿在很遠的遠方,一棵樹
看著另一棵樹
落盡了葉子,孤獨的
站立在夜空之下,以枯瘦的枝椏
撐起了無數閃爍的星星
你卻在一首短詩裡埋下了愛
句號走在故事的旅途
終於找到了
一個回家的理由
大廳裡巴哈E小調協奏曲輕輕地
迴盪,一座森林
有風拂過,深遠而遼闊
而清醒
像一盞亮著的燈
不願睡去
六月翻過了身,七月就來了
環抱著一座島嶼
黑暗中,我們靜靜對坐
彼此緘默
板塊激烈的鬥爭,
欲拚出你死我活,
幾秒鐘的時間,
塵埃,落定。
死寂,
宛若千年塵土倏忽席捲而上,復而平靜的淒涼。
夜,襲來,
猶如掉進無底深淵那樣駭然未知;
寒,徹骨,
在四肢彩繪上殘酷的青色紋路。
靜謐的恐懼竄滿全身,
呼吸聲急促的迴盪;
緊緊守著希望的脈動,
緊緊握住可能的所有生機;
在夜懷抱中。
終究,
敵不過時間的流逝,
萬噸之重,再莫能抵擋;
翻湧的血液逗留於血管凍結的另一方,
體內的搏動有萬里之遙,
在迷茫中漸趨於平靜。
一絲曙光破空而入,
在黎明的邊界,看見希望的光輝,
絢麗的雲彩勾勒出朦朧的線條,
風輕柔地吹,拂去紅塵的惦記,
在飄逸著幸福的氛圍中,
拾起一粒小石子,伏筆著未來的際遇,
期待,
重生。
〈小禱語〉
――在馬祖北竿
濃霧騎在遙遠的牛背嶺上
花崗岩默默靜靜地低頭吃草
潮汐嘩嘩大笑,一波一波
摺疊著漁人的皺紋……
在北竿――標語
曾經為了爭戰而深刻地存在
百年前的海盜猶在抉獵天地
不小心遺落的那把彎刀
海濤翻過堤岸吶喊
在閩南與閩北之間,坑道
不小心洩漏了帶著酒香的碉堡
島嶼的身世
爬滿草海桐的碉堡說了一半
比天空澄鮮的海也說了一半
被恐懼照亮的歲月還能有什麼形狀?
匍匐的玄武岩仰頭問天
風,安靜地坐在狼尾草尖上 什麼都不說
――熄了燈火可以擁抱最完整的星圖
戰火熄了也可以學習被霧寬厚地擁抱……
不滴不落的一滴雨
掛在芹壁石屋簷角
像一隻透明的風鈴
預備在每一處血淚的彈著點
化身為雲,擎舉
太平洋的另一面蔚藍
晚餐後
七點三十二分
或七點四十三分
隨機時刻集結
潛意識的選擇跑道
漫遊思緒的長廊
在掠過下一個路燈前
清醒
闌珊凌亂光影
一個個或跑或走的人們
再次與思考接頭
在微風用樹影羅織的曖昧光毯上
停駐 張望 回顧
在人們繞過我
繼續奔走之前
挽留他們的嘆息 或隻字片語
在髮絲間隱約浮游
享受這常態的不相干靈魂們
每晚的遊行
各種人生的吉光片羽
隨風紋入 我 眼眸盡頭
夜深了各自 各自
毫不突兀的離場
一如陸續的
等待下次擦肩
這是衰亡的景象 金烏嘶啞的垂鳴
但比旭日的交響曲更扣人心弦
看 飛灰般張烈擴散的雲朵
燒盡西面天的炙烈
燙痛了望著它而流淚
那多少雙多情多愁的眼眸
讓我躍進這銷魂的盛宴裡吧
骨肉和皮囊都將一層層地烷去
也許這樣我的靈魂可以解放 昇華
幽靈似的飛鳥或僅是一縷霞光
親吻著逐漸熄滅的光芒
如果有人說我失常了 那我會說
一切都要怪這片夕陽刻畫出
瀟灑壯烈地流淚 消逝並走向盡頭
是最美得令人發顫的一件事
將某一個轉折打包
遷徙至一棟褐色的公寓
那裡有貓、友誼以及天光流轉的牆壁
打包熟悉和愛情
拋擲至回憶
如紙上被墨水暈滲的
節點 停頓後繼續書寫
在夜晚的日記裡鋪滿
美好與疲憊的喧囂
有天額頭和氣溫出現激烈的熱度
逝去的溫柔隱沒成薄霧
在空蕩的公寓凝成孤獨
潛入 過量的安靜與貓的倦容
在午後催化一室睡眠
鼾聲後我們在秋天的早晨開始打包
家具消失在毛絮塵積的軌道
黑色塑膠袋捆綁記憶的索引
同時褶皺了光亮的質地
我們用鳳梨口味的啤酒
一起發酵近在眼前的未來
一起打包依傍的青春
打包這些與那些
哭笑耳語在搬運中翻攪
最初的轉折摺了又摺
有的成為傷痕
有的成為歲月
翻開一頁書
翻開一頁
無盡的掙扎
橫看 斜看 倒看 看出一字一字逐漸睡去
我也曾納悶
如果夢想懸掛在複習講義和教科書頂
為什麼只有我看不見
還是 其實你們也看不見
無論願或不願
總有一天得啟程
我們都會同時開始學習翱翔
在你屬於的天空
那時 我想我還是會納悶
拎著一本一本書是否真的飛得遠
我仰望閉起眼的太陽
害怕嗎?
悄悄地我想說給你聽
其實我還是迫不及待地想用我的生命撞擊這個世界
我躲了起來
在黑暗空洞的空間中
不是因為害怕
我躲了起來
這是場遊戲
大家一起玩的,最有趣的遊戲
一開始是鬼抓人
後來換成了木頭人
不知道是第幾次
我輸了
「大風吹,吹什麼?
吹——那個不該存在的人!」
表面的朋友在我心上灼出色彩
美麗嗎?醜陋嗎?
我說。可聲音是無根性的蒲公英
我傳達不出去,因為無風的關係
現在
這是最後的捉迷藏
而我是唯一的躲藏者
但他們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不論是在現實,抑或是我的噩夢
在棺木襯墊下
找到我的屍體,和下一個遊戲者
該如何形容你?
嘴唇比心敦厚
手腳比脾氣直接
痘疤比前科還要隱晦
雙眼是湖
表面結冰我仍能泅泳
那瀏海崇尚自然主義
眉間擠弄反社會人格
面部肌理神秘學
耳廓蜿蜒小徑
直抵入夜後的森林
我甘願在那迷失
走累了便生火紥營
此刻你是僭越的樵夫
為維持火的溫度
持續伐木
持續供我柴薪
我因此蠻橫無理
開始嬌縱
當星群被焚燒
我便猖狂
在營火前大聲歌唱
跳舞自娛
只為彰顯甘願不甘願